话正言一半,杨继骤然因沈却身後墙头间忽闪出的玄影而顿声,虽所隔尚远,可他定睛一瞧,便认出那是殷素无疑。
须臾他又扫目回沈却身间,发髻未整,外衫似乎也是反着穿身……
合着殷素潇洒一夜,此时才醒。
沈却循他视线而远望,除了几只落于檐角鸟雀,什麽也无。
待他合门回至榻屋,见四下无殷素身影,窗棂大敞,远处树影摇晃,便晓得她已翻墙离去。
而这始作俑者如今将越下两座墙头,摸出怀里簪子绾发,正迈步朝前,陡见树後藏住一绿影。
“出来。”殷素骤然一喝。
那一角未遮住的绿衫颤颤巍巍显露出来。
陈齐没敢擡头,只拱手敛衽,露出一副惊愕状,“哎呀,枢相何时来的,悄无声息,若非枢相出声,臣还未发觉。”
听着殷素脚步声愈近,陈齐大汗淋漓,只觉什麽坏事都被他撞上,连枢相翻李翰林所居的墙头都能被他瞧见。
虽说这位洛阳翰林,确有几分神姿高彻……
“你在此处做什麽?”
提及正事,他收神忙有了底气,指着旁处那一汪池水禀:“臣是来查八公主的毒。”
殷素顺着他所指而望,“同这池水有何干系?”
撞上此事,陈齐毅然决定将孙若絮的话抛之脑後,转向殷素投诚。他凝着额上汗珠,事无巨细道尽那日宫中一切。
“……所以,臣这几日焦头烂额丶多日未眠丶翻查古籍丶寻访作问终于得到一丝线索。”
陈齐伸出一根指头,霍然指向藏于丛木池水中正咕咕乱叫的蟾蜍。
“正是此物!”
“蟾毒?”
“是蟾酥,用竹片挤出蟾蜍耳後浆液,阴干後色如琥珀,触之生麻,心悸难安,毒性甚烈,若不甚沾染,需以绿豆干草汤解毒。”
殷素一双目冷淡下来,平静得似没了呼吸。
孙若絮为何要制毒药,为何怕陈齐发现。
是想,杀她麽?
一时雪融的高墙再度筑起,她不得不审视孙若絮,一字一句。
从她离徐州入洛阳,再到离洛阳入蜀中。
回程一路穿过廊过道,殷素撞上满头大汗的戈柳。
“一娘!你这一整夜去了何处?”
“心绪不佳,随处寻个空殿躺了一宿。”
戈柳一怔,自是信了,又闻殷素心绪不佳,便敛目闭口默默相随。回了殿中,正逢杨继入内阔步而来,对着一娘便扯唇问:“沈郎君殿外的墙头,一娘觉着低了还是高了?”
“你看见了。”殷素仰靠在椅,盯着黄崇固送来的书折,音色散漫,“偌大蜀宫,只不见了一宿,至于紧张成这样。”
杨继叹息着摇头,“罢了罢了,做贼成此副模样,一娘也是不易。”
殷素没搭理这话,反看向戈柳,神色未见好转,“去查查蟾酥。此物除了毒性身烈,还有何作用,又该如何验明。”
话落,她复移向杨继,“再去去查孙若絮,去查当年她母亲未入蜀宫前,究竟与谁有情。”
戈柳与杨继骤然一怔,各自相视一眼,拱手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