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活下来的子弟和仆从还有十二人,其中夏家子弟五人、侍卫随从七人,以夏蓟的第五子夏绫最为尊贵。
我在城中另搬了些尸体让夏绫等人与之互换衣物,将他们放到食槽的位置,冒充夏家子弟的尸体。
又用同样的办法换下了夏蓟的头颅。
他的头已经腐烂了,无法带走,夏绫将其埋在城门处,提醒自己雄州之变、夏家的这场血海深仇。
不论我让大家怎么做,夏绫都第一个照办,于是众人也对我的安排立刻执行,毫不迟疑。
夏绫这样的贵公子穿上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麻衣,看起来也和这世上所有乱离人一样凄惨。天下大乱,任何人不会因为任何理由受到额外的优待。
因我们又耽搁了一阵,此时有不怕死的流民进城,走路的时候脚都打偏,看到我们时眼中俱是攫取的欲念之光。
夏绫紧张地顿住了脚步,我道:「是流民,太饿了,见到肉就走不动路。」
在他们眼里,我们和尸体的区别就是我们的肉是新鲜的。
夏绫沉声道:「阿翀一路走来,这样的景象已经见了许多吧,是否仍有恻隐之心?」
「有,但不多。」
夏绫还想说什么,我打断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缩了一下鼻子,似乎有点惊讶于我的冷静。
但他终究没有反驳,始终听从我的意见。
走到城外,萧家的仆从只剩一人。
「他……他说不等了,要先去护卫小姐。」见我身后跟了人,他偏了偏头问道,「这是?」
「这是夏家的幸存者。」
「啊!是夏大人!」那仆从欣喜之际不忘礼数,腿一软就朝夏绫跪下。
其实这也不怪他,虽然萧家与夏家都是大世家,但夏绫是能承袭家业的男子,萧婥是用来嫁人联姻的女子。下人们对小姐是尊重,对公子们,却是奉若神明——能给予他们权势地位的神明。
我这时才想到,待夏绫他们见到萧婥,我的身份定会被戳穿,夏绫他们就会明白我只是萧家郎君跟鲜卑女生下的奴婢。
虫娘,你是怎么了,为何会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竟然敢玷污尊贵的萧家!
我不由得冷战了一下,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去脊江。」
说是要走,却再次陷入困境。
那随从走时带走了一匹马,如今我们只有一匹马。
得想找两辆能用的牛车套上,如今一匹马是注定载不动十四个人的。
夏绫他们十二个许久不曾进食,元气大伤,支撑不住赶路。
若留下几人在雄州,又怕土羌人或是其他流民要了他们性命,再者,小姐说过,死过许多人或动物的地方容易暴发瘟疫,不能久留。
该怎么办呢?
与夏绫对视一眼,我问他:「雄州城外夏家还有没有可以藏身的隐秘之处?」
「有,离这里三十几里的一片果林,里面有一些藤甲和刀。」想了想,他补充道,「如果没有被发现的话。」
我取下腰间一块用红绳串起来的晶冻:「夏公子,就让他用快马载你去脊江求援,带上这块石头便能证明你的身份。我带夏家其他人去果林躲避。」
「阿翀,不必如此,你去找萧十娘,我们等你来支援。」
我苦笑道:「其实我骗了你,我不是萧家的养女。」
所以我的命,甚至可以说,我们这里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比不上夏蓟仅剩的儿子夏绫的命尊贵。
我怎么可能放他在险境而自己去求援呢?
谁料夏绫回答:「阿翀姓什么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我夏家的救命恩人。况且如今我们身体虚弱,只有你能奔马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