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陆遥知道程树在哪个学校,知道他每个月会带妹妹去复查,甚至在陈少宇不小心说漏嘴以後,知道他在快餐店打工。
可是,他从来没去找过他。
没脸找。
此时,那个人就站在他身後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等着外带的食物,样子有些无聊,但也不刷手机,就那麽站着,一脸平静的看着陆遥。
程树那天休息,难得不上班,下了课就没事了,程棠很会把握时间,可能根本就在手机旁边守着看着,时间一到,立刻发了消息,一个字。
饿。
程树看着那一个字,笑了半天,回她,哥哥给你买你最喜欢的炒面麻辣烫好不好?
依旧是一个字。
好。
程树大大方方的毫不吝啬的夸奖,我们棠儿可真棒。
骑着车去了常去的那家路边摊,点好了外卖,就安静的站在旁边等着,目光所及的地方,那个背影真的很熟悉,熟悉到他吸吸鼻子都能闻得到桔子的酸甜味。
程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
激动,愤怒,来回交替,他身体在发抖,生理性的反胃,想吐,脸色刷白,扭头要走的时候,陆遥看见了他。
陆遥嘴里还嚼着面条,却拿着筷子端着碗直勾勾的站了起来,像个偷吃的小孩被抓了现行,张张嘴巴,什麽声音都发不出来,哑巴了一样。
程树笑了:“好久不见,陆遥。”
他连名带姓的称呼他,带着点生疏和客气,脸上是强行挤出的平和微笑,看起来刚才的动容倒像是装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了。
陆遥忘记了该做什麽,连个招呼都不知道回打,嘴里的面条依旧哽在那儿,没嚼也没咽下去。
程树的外卖这时候恰好做好了,他从老板的手里接过来,再也没看陆遥一眼,安安静静的往前走,把装着食物的塑料袋挂在了自行车把上,脚一蹬,就骑了出去。
在路口拐弯,向右,猛地捏住了车闸,哧的一声,分外嘹亮。
他本来是要直行的。
但他停在一条错路上,坐着自行车,一只脚依然踩着脚蹬子,一只脚支在地上,很沉的声音骂了声:“我靠!”
眼泪在这种时候,从来不会缺席,劈里啪啦的带着声响落在了地上。
他吸了吸鼻子,伸手在兜里翻来翻去,一张纸巾递到了面前,只是看手指,他就知道,这是谁。
他不想哭,但他忍不住,这三年多,他从来没在人前哭过一声,他拼死命的忍着,他不想让妈妈担心,他装无所谓,他自己安慰自己,什麽爱不爱的,人和人之间交往不就是那点事,该得到他都得到了,自然会走。
还想怎麽样?
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同程一段已经算是低就,是忍着委屈配合他了,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早晚都会走。
道理他都懂,就是不懂为什麽心会这麽疼。
每天都疼,每天!
他没有接拿张纸巾,用袖子擦了擦脸,刚要往前蹬车,陆遥握住了他的手腕。
“树儿,对不起。”
靠时间忘记的人,最怕重逢,程树再擡起头来,眼神坚毅了很多,他看着陆遥,狠狠的握着车把,那些恨啊,突然就涌了上来,翻腾着,嘶吼着。
他在街上捡一只流浪小狗带回家养了几天,又把狗赶走,让它继续流浪。
他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人。
程树轻轻的从嘴边挤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