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我恨死你了
程树坐进车里时候,快要虚脱了,大汗淋漓,退烧药都这样,出了汗才能降温。
但真的就是因为这个吗?
当他被陆遥抱住的时候,不知怎麽的,脑子一抽抽,他突然扭过了头。
身体的记忆在三年漫长的时间里,似乎没消下去半点,嘴唇准确够到了陆遥的嘴唇。
病床四周的拉帘依然很严实,外面也依然鼎沸,可他们似乎全都忘记了,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一个吻。
陆遥先是愣了一下,很深切的回应,脸上的眼泪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混杂在一起,落在了衣领里,很快不见了。
嘴唇被程树咬住的时候,陆遥没吭声,就那麽忍着,一滴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程树哭的很厉害,头抵在陆遥的心口,浑身都在颤抖,牙齿咯咯在响,他很凶的捶了陆遥一拳:“我恨死你了!”
陆遥被捶得後退了一步,又赶忙往前,伸手揽过程树的头,继续靠在他身上,手掌捋着他的後脑勺,轻轻的,很温柔的一下又一下。
“你恨我吧。”陆遥跟着一起哭。
生离死别一样,掀开拉帘的护士要吓傻了,寻思着要不要去电脑上查一下,到底有没有人得了绝症?她都有点不相信自己了。
半天,她憋红了脸才憋出了一句话:“你们快点啊,这床有人要打针。”
程树抽抽嗒嗒的,像是刚号完丧,不时的肩膀耸动一下,打一个激灵,人体生来的反应,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但也没觉得丢人。
他就坐在副驾驶,表情特别丧。
当他在医院里醒来,当他被当街甩了,当他带着妈妈妹妹来到陌生的城市,当他忍得难受来他们一起的租房子下面望天,他都把情绪压在了心里。
此刻却挂脸了。
再也没有不要脸的问陆遥,你他妈不就是想跟我睡吗?睡呀!他现在满身疲惫。
眼皮耷拉着,一点劲儿都没有,额角抵着窗户,瘪着嘴,但是也没哭,没力气,甚至不能思考,刚刚自己主动的那个吻,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知道陆遥发动了车,开得慢慢悠悠,大半夜了,路上很清净,却也没人惯着他,三辆车疯狂的摁喇叭从旁边车道超过去的时候,程树恹恹的说:“你正常开。”
车缓慢的停在了路边,旁边是一家深夜也开着的粥店。
“好歹吃点,”陆遥劝着,“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吃饱了才能吃药。”
“我吃早饭了。”程树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没动。
“现在都半夜了,吃点吧,好吗?”
程树还是那样:“我不想动。”
那就别动,但是得吃东西,陆遥去店里打包了一份粥,小心的捧着端到了车上。
因为记着程树说的他不想动,就像谨遵圣旨一样举着小勺子,里面盛了粥,递到了程树面前。
“树儿,就动一下嘴。”
程树真的动了嘴,一下一下的嚼着,紧接着又吃了第二口,慢慢的,一份粥见了底,眼泪和着粥,一起填进了胃里。
趁着陆遥去把打包盒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程树终于动了动手,抹了抹眼睛,又放下了。
从头到尾没有再看过陆遥一眼。
就连车停在了楼下,陆遥把药塞进了他手里,他也只是看着窗外淡淡的说:“陆遥,我跟你玩不起。我会尽快找房子,以後我们都别见了。”
陆遥垂着眼睛,目光落在了程树的手上,很想握上去,很想。
但他不敢。
他只是温柔的说:“好,不见了——就这几天,你让我陪你去打针,我求你了。”
如果是一天前,程树听见这话肯定会炸毛,你求个屁呀!三年前我那麽求过你的!你他妈怎麽做的?你他妈怎麽做的?
但是他点点头:“行。”
就当给彼此都画下一个体面的结尾。
程树穿着拖鞋上了电梯,拿着陆遥给他的电梯卡划了一下,金属的电梯内壁映出陆遥的影子,特别模糊。
和他梦里的一样。
看不出眉眼,只有一具面皮,五官隔着一层雾气,被关上的电梯门一点点碾压,直到没有。
他没问陆遥要去哪个外地——当然知道他在撒谎。
但管他呢,程树故意的。
那股想让他也受点罪的劲儿,压不下去,那就不管了,随便吧,爱他妈谁谁。
输入密码的时候,程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死死忍住了,门一开,张雅蓝听见动静披着件衣服站在那儿,焦急的,眼睛跟扫描仪一样上下巡视着他,不由分手伸手就摁在了他的脑门上,自顾自的点点头:“嗯,烧退了,去洗个澡,满头都是汗。”
说完就把沾湿的手在程树身上蹭了蹭,到底是没忍住,问了句:“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