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是,沈银枝後来也一直没找到夺取碎片的机会,且宴席已经结束,她马上就要和崔景山回府了……
沈银枝正发愁着,身边的崔景山走着走着,却不知为何,突然咳嗽不止。
她一惊,又见他差点摔了,忙上前扶着他。
“你怎麽了?”
却见他朝自己摆摆手,尽力平稳自己的气息。
“我没事……”
沈银枝皱眉。好在那之後,崔景山瞧着也再无异状。
等回了将军府,夜已深了。
崔景山却径直叫沈银枝随他去了书房。
“我时日无多……有些事,便提前告知你一声……”
沈银枝一愣,知道他是看出了什麽,忙低应一声。
等到了书房,沈银枝扶着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听他突然道:“你不是静姝公主。对吗?”
沈银枝也不拐弯抹角。
“对,我不是。”
见她坦诚,崔景山视线自她胸前佩戴的骨笛扫过,却是又咳起来。
他缓了缓,忽然,当着沈银枝的面擡手摘下面具。
看见他面上那几乎可以说是要腐烂的血肉,沈银枝愣了一瞬:“你……”
崔景山却是轻轻笑起来:“是,我要死了。我终于,可以死了。”
在沈银枝沉默的时候,他也一派柔和,只是将自己的故事悠然道来。
“年少时,我与他可谓是最亲密的兄弟。皇家无真情,可那时,他却成日缠在我身後,说他会是我唯一且永远可信的人。”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崔容与。
“可那些年,澧朝渐渐衰落,当时需要外派一名质子,我便自请前往,他却怎麽也不肯,只满脸坚决地同我说‘我要保江山,保皇兄’,之後,先帝便改了主意,派了他前去。”
“我天生便擅武,从前也随祖父征战过数年。为救他,我几次带兵,终于在三年後,我将他救回来,只是那日……我也死在了敌军手里。”
“他不知怎麽将我救了回来。在外朝做质子的那些年,他右臂已断,性情也像是变了一个人。没多久,他靠一些手段坐上了皇位。那时他便同我说,让我做他的右手,从此以後,替他征战沙场。”
“那年澧朝政权岌岌可危,司天监预言,说是澧朝半年内就要覆灭……我一直记得,那日他带着我上了观星台,说了这麽一句话。”
说到这里,崔景山顿住,眸底闪过一丝亮光,似有动容:“他说,自古成王败寇,改朝换代,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澧朝迟早要灭,但无论如何,也绝不能灭在他的手里。”
“那时我便想,既如此,我便成全他的心愿吧。”
“他将血珠种在我体内,我得以续命,只从那以後,我便是他一统天下的神兵,日夜征战,直到天下版图都被他收入囊中。”
“他心愿达成时,问我想要什麽,我见他有屠南朝王城的意思,便提出这和亲之举。此举,不过是希望少些平白的无辜亡魂罢了……做完这些,我也是时候该走了,也免得日後惹他猜忌……”
见沈银枝静静听着,他忽而笑道:“那血珠在我体内数年,是以今日,我一见你,便觉得万分熟悉。”
“虽不知你是作何用处,但我猜想,你是要收集那血珠吧?”
见沈银枝点头,他笑笑:“我有我的使命。但我想着,这些东西,还是不要久留在凡间的好……毕竟这样的神物,你们神仙,应当是有自己的用处的。”
听到这里,又看着他平静的笑容,沈银枝有些恍惚:“谢谢。”
崔景山摇头:“没什麽。这两日,我会设法送你入宫。但有一点,我需得提醒你……小心国师。”
他说着,忽然起身,自书房的暗格处取出一枚月牙状的精致白玉。
“这个玉佩是他当年去做质子前,差人送我的信物。若有万一,他要杀你,你便把这个给他,或许必要时,此物能救你一命。”
*
两日後,沈银枝果然以宫女的身份顺利混入皇宫中。
只是也很不巧,她与一行宫女被崔容与钦点,派遣至国师府帮忙。
沈银枝不由想起崔景山嘱咐她的,倒也对这位国师生了几分好奇,索性就先按照崔容与的意思,到国师府先探个究竟。
等到了国师府,沈银枝与一衆宫女前来拜见,却在看清座上那正百无聊赖逗弄着笼中毒蛇的人时,险些绷不住了!
这丶这不是慕容沂那个死变态吗?!
沈银枝赶忙把头埋得更深了些,心下腹诽。
这人不是在蓬莱吗?怎麽突然跑来这澧朝当国师了……
想着,只觉有目光自她们这一干人中淡淡扫过。
沈银枝自以为自己掩藏得不错,却不想她因为不想被认出,可谓是在场中把头埋得最低的那位,是以在这一衆宫女中,反而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