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称呼他宋东家,可再怎样也唤不出口了,身份有别,亦只能称他为公子。
“想来,也要多谢你了。十三给我说了,是你派人寻他的。想来也是你去柳家求助的,若不是你,怕是我还回不了……”
宋从北说话时有些讪讪的,让一个女子保护自己,实在有些难为情。
“那我也要多谢你,救了我两次。”
两人相视而笑。
见云层轻啓,日光乍泄,冬日里难有的暖阳出来了,心情不自觉地好了许多。
“你……”
两人同时开口说话,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先说还是先让对方说了。
见她略有羞涩,宋从北先开口道。
“女儿家,如果一直没个依仗的,今日有冯三喜,明日怕还有其他人来欺侮你。”
宋从北说这话时,心中怦怦乱跳。
其实他本想说,若是有人来欺侮你,我必会为你讨回公道……可他面对清霜,也知她是个习惯把心思埋在心底的丫头,故而也不敢说出这麽直白的话,只好这样从旁暗示她。
她低下头笑了笑不说话,睫毛微微轻颤。
宋从北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睫毛,长长的,细细的,和她人一样纤细,还有几分可爱俏皮。
女人家出门卖脸做生意,本就是难事,媚儿与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了,好在也都化解了。
只是遇上有背景还草菅人命的冯家,才会这般难处理,可若是让自己因此来寻个有家室背景的人,依仗他的关系立世,这不就又绕回原路了吗?
她擡起头,看着宋从北有些瘦削的脸颊说道。
“若有一日我嫁人,定不是因为我能依仗他。”
宋从北有些惑然。
“我欢喜他,我便嫁了他。我依仗他,他也依仗我……总之断不会是他背负着我孤身前行。”
宋从北有些诧然,随即点了点头。
她的心意,他已然明了。
等回了宅子,媚儿一回到屋子里,便躺在榻上不肯起来,任凭清霜怎麽拉也拉不起来。
“还是自己家好啊……”
媚儿一边感叹,一边抱着自己的被子不肯撒手。
这丫头……实在没个样子。
“日後你若嫁了人,这里就成了别人家了。”
清霜说这话时,倒是没怎麽多想,只是接过话来说罢了。
可这句话倒是勾起了媚儿的心伤,她早已将清霜视为自己的亲人,她俩的性子一个明媚直爽,一个深沉晦涩,只是两人总是能想到一块儿,也总是能料想到对方的想法,因而十分合拍。
“索性我就不嫁人了,一辈子跟着姑娘就好,姑娘嫁去哪,我就跟去哪。”
媚儿狡黠地看着她。
“那我索性也不嫁人便皆大欢喜了!”
“姑娘这说的是什麽话,你也是知道的,虽说北州对待女子经商的风气要好些,女子也比别处的要自由些,可始终都得还是得依仗一个男子……”
一想到这里,媚儿便觉得生为一个女儿家实在是有些苦楚难以明说,万般艰难,只能各自体会。
两人相视笑了笑,一想到此处,清霜也觉得心中悲戚,若自己有忆柔那样的家世背景,在婆家,在夫家如何娇纵都是敢的,大不了回娘家,可是自己没有。
那有朝一日,夫君厌倦,婆婆妯娌欺辱自己一人,又该如何?
冯三喜这事就算过去了,他虽然记恨,但也知道还得寻个合适的机会才能一网打尽。一想到清霜,他就恨得牙痒痒。
这小妮子好手段……又是骗,又是哄,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自己定要让她吃吃苦头!
那宋从北他也算看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她的相好的,一个姑娘不正儿八经地嫁人,净想着攀高枝儿!
一网打尽难,但是散播几个谣言,却是极简单的。
于是乎,北州百姓口中多了一个妖孽邪魅,传她惯会勾搭男人,与那江记东家勾勾搭搭的,还没出嫁,便与男子举止亲密,实在是不检点!
偏有人确实也见着了昔日两人来往,一时间铺子的生意竟受了影响,女子们多以这种事为耻,因而不乐意来清霜的铺子里买东西,男人们又被自家婆娘拉着,生怕自家男人被勾引了去。
这让两人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三人成虎,这流言能把人杀死。
两人正焦虑不安,偏那宋从北还添一把油,朝着清霜打趣道。
“既然衆人都这麽说了,不如真嫁了吧。”
知他是随口一说,可自己心中半喜半怒的,说不上是什麽滋味。
见她恼了,宋从北又开解道。
“流言本就止于智者,日子久了大家看得多了,想得多了,便也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了。”
言下之意,不如放平心态,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