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周见山就缩脖子,眼睛从下往上翻白眼珠子瞥。
“怎麽看人呢?”陈诩觉得好笑,正色,“没礼貌了啊,方小包。”
方小包擡头了,还是不大敢往周见山那边看。绞手指,说一句话喘半口气:“我不那样,不那样了。”
“最近有听你哥话吗?”陈诩将擦桌子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有好好写作业吗?”
周见山低头,一笼包子推到自己面前,“不够再加。”陈诩声音不大,说给他听的。
“听话的,每天都写的。”方小包声音小。他喜欢诩哥。
诩哥替他赶走欺负他的坏同学,他不再偷偷从学校跑出来,躲在小巷里独自哭泣。
就是诩哥对面坐着的那个寸头男正在吃饭,冷冷的没有笑模样。
一口一个包子,腮帮子顶着嚼。看上去凶巴巴,说不定会打小孩。
方小包没见过这人,他胆子又小,此时有点怯怯的。
但是陈诩实在太久没来,他也太久没看见诩哥。鼓起勇气踌躇半天,最终显摆欲战胜了胆怯:“我,我得奖状了,诩哥。”
“哟,那确实是听话了,”陈诩挑眉,“不错。”
周见山闷头吃着。
方小包顿时快要飘起来。脚在地上挪两下站稳,补充:“吃,吃饭标兵。”
“那也是个兵。”陈诩说,“标兵,这俩香肠不是我点的。你给端回去,我没动筷子。”
方小包没端,头一扭跑了。
方大包从侧间喊:“新品,好吃,你尝尝!”
“天天来天天送,你不怕亏本?”陈诩笑两声,“行,我尝尝。”
“吃完还有!”
他随手夹了根放哑巴小碟里,夹完低头吃自己那根时,才想起随口客套一句:“不嫌弃吧?”
周见山已经低头吃进嘴了。腮帮子鼓鼓囊囊,一根香肠嚼得太阳xue被拉扯得跳动。
看着还真像个干了一天活回家吃饭的庄稼汉。
陈诩喝了口汤,打量着。
哑巴不笑时确实是一股不好惹的混子味,尤其剃了这寸头之後。平时看人眼神又冷。
现在看着不像黑煤工,像刚蹲完出来的。难怪刚刚方小包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但笑起来又不一样。
一笑就是二十岁的年轻男性,算得上赏心悦目,是旁人轻易会将目光聚焦过来的那种。
但是陈诩发现周见山在外人面前笑得不多,或者说压根没见对外人笑过。
哑巴好像对什麽都不在意,与世界隔了层膜。
沙汤热气腾腾,咸咸的蛋花鸡丝混着黑胡椒味,一口下去胃里很舒服。
他抱着碗,四周人声熙熙攘攘,墙上挂着的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今年第5号台风「旋涡」于13日下午17时从九龙台进入我省,以每小时20公里左右速度向北偏东方向移动,强度逐渐减弱,现已于今天早晨撤退…”
陈诩低头一口口喝汤,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他突然莫名觉得这样的时刻还不错。两人坐在小方桌上吃正常人的早饭。
等会吃完饭,酸胀的胃会被热乎乎的食物填满,他和哑巴再一起坐公交去市场买菜。
买崭新的门帘,找能维持生计的工作。
哑巴分明只字未言,只字难言,陈诩却觉得耳边听得见周见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