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线条勾勒出无数个同他一样的人,他只是接受。
比如黑暗中那双亮莹莹的狗眼赤裸地望向他们,像两柄黑洞洞的枪口。
从中射出子弹,直冲他们的太阳xue而来。而他们相连,命也相连,海藻那样攀爬在一块。
肺腔也挤压在一块,肋骨,血肉,毛孔,全都尽力地相贴。
他们要生长在一起。他们可以死在一起。
床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大汗淋漓,就好像一些流经心脏的眼泪也会跟着汗液从汗腺毛孔中一并流淌出去。
再之後他们开灯,大概是凌晨,远方有狗吠,天际边泛白。
又或许只是错觉,天并未亮,缺乏睡眠让他们感到脑袋发胀,血管在薄皮下汩汩跳动。
才换的吊灯在视网膜上摇晃。
恍惚间陈诩想起了去年夏天时曾做过的那个梦。
一切都像一场梦。梦里来,梦里归去,无数的泡沫如影子一般吱呀呀地炸裂,最後在草丛间落下道人形的水渍。
水渍上刻着他的名字,写着他的脸。
一只脚踏上去,小水洼不复存在。几个小孩嬉笑着跑开。
陈诩收回目光,找了个阴凉处蹲下,掏手机看时间,十一点了。
一上午没看到合适的,价格合适的下不去脚,下得去脚的价格不合适。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平坦,空荡。
什麽都没有。他忘记自己原来已很久没抽过烟了。
他打开微信,点击置顶的emoji:
【。:到家了吗】
【emoji:到了,哥,你什麽时候回来?】
【。:就回,汤盛一半到保温桶,肉也盛一半】
【emoji:好】
【emoji:注意安全】
不一会门响,陈诩到家,手里拎了兜苹果。
哑巴已经把饭盛好,两人吃饭。吃饭时陈诩依旧和往常一样说些路上遇到的事。
零零碎碎的鸡毛蒜皮,周见山乐意听。听着听着弯眼睛笑,好像日子还和从前一样。
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小院除了他俩,再次没人了。
吃完饭两人坐上公交,到医院住院部,提着那兜苹果和不锈钢保温桶穿过长长的走廊。
再拐进一个病房。
“姐。”
陈诩把保温桶放在床边绿色的小桌上,上面摆放了两捧花。许丽丽抱着双腿坐在那儿。
红塑料袋装着的苹果挂在床扶手上,“红富士,好的,可贵,尝尝吗?我给你削点。”陈诩说。
“带回去吃吧,房子找好了吗?”许丽丽穿了身蓝条病号服,没化妆,但头发梳得挺整齐。
看着有点嫌弃,手指捏着朝外拽。
“号大了,我站起来裤腰挂不住,老朝下掉。”
“换一件呢?”
陈诩拉板凳坐,哑巴转身去了卫生间,紧跟着是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