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雪青一看集结的氏族军,对高泉城氏族的傻子数量有了全新的认知。
她转头喊了苍栾军来,高声说:“高泉如今是你们苍栾王上的,这些人在谋反,你们抄不抄家!”
看那富丽堂皇的府邸,看那金光闪闪的库房,看着它!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抄不抄!口水流下来了,擦不擦!说话!
苍栾军就像饿绿了眼睛的狼一样冲进去,飞旌将军不费一兵一卒地“平叛”了。
苍栾军的正牌将军就站在一旁,大夏天的硬是站出来秋风萧瑟的苦命味。
祁雪青笑眯眯地骑在马上,步槊滴着血。
“你知道吗?”飞旌将军说,“我尚未起事时,曾见过一位摄政王,她就是这麽抢了氏族发家的。”
贯丘灵说:“那倒是奇闻了。”
“你也别犯傻。”祁雪青这麽说,贯丘灵忽然打了个寒战。
祁雪青又道:“好歹是本部兵马,别亏待了人家。”
苍栾王收到了捷报,高泉打下来了。再一看结尾,贯丘灵慷慨激昂地说,她这次势必要替王上撕下戈鸿王一条肩膀。
郑兰叶没管後面那句,她反复看着高泉城破的捷报,颤抖的手摸上眼皮处的狰狞的疤痕,慢慢地,那个癫狂的灵魂就收缩回身体里。
她捂着心口,按下了疼痛,喉头一滚,咽下了腥甜的血。
一个标准的礼贤下士的贤明君王出现了,她气息平和,目光清明。
郑氏旧臣来到宣政殿时,差点以为看见了当年温文尔雅的兰叶太子。
“点齐兵马,调任文官,咱们回本家去。”郑兰叶轻声说。
她看向郑氏旧臣,眼中闪着柔和又迫切的希望,甚至弱化了那道疤痕带来的凶悍阴郁。它浮着那样柔软的希冀,旧臣刚刚热起来的心却凉了。
可她没说什麽,只是深深躬身道:“臣领命。”
苍栾军倾巢而出,仅剩的几位郑氏旧臣跟随她们的君王,一路北上。
那个穿着光明铠骑在战马上的君王,她的背脊挺直了,目光坚定,却仿佛稻草支撑起的躯壳,枯枯地守望杂草丛生的麦田。她身後,人马刀兵俱全,威风凛凛,她却仿佛在萧瑟渺小得像孤身一人。
“母亲?”氏族子陪着家主站在城墙上,目送国主亲征,见母亲神色复杂,便轻声唤道。
“……行了,收拾收拾准备投诚吧。”母亲沧桑道。
“什麽?”氏族子困惑道。
母亲摇着折扇,又轻轻摆头道:“此战胜,此命休,此战败,亦难活。”
天上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一团团地挤着,自由的弧度勾勒出一张张古怪人面,空洞地望着人间,一滴泪从眼眶凝落,而後,漫天齐哭。
半月後,苍栾王带着旧部进驻高泉城时,沁河城毫无悬念地败了。
此时已是初秋,飞旌军虎视眈眈,一路摧枯拉朽地攻城。她们的进展格外顺利,因为戈鸿王先前将各城兵力抽调一空,再无多馀的兵力阻挡。
望青人打下一座城,苍栾王就捡一座。乍一看,双方正长驱直入,直逼王城,戈鸿要亡国了,郑氏姐妹多年来的争端就要这麽毫无征兆地给出结果了。
两国人间流传的各种话语,就连贯丘灵也忍不住感慨:“我看她们争了几十年,居然能看见结果。”
祁雪青好奇道:“怎麽说?”
“前些年就在传,王上旧疾复发,时日无多了。”贯丘灵唏嘘道,“宫医都估摸着就是这两年的事,我还以为结果会是……”
祁雪青笑了笑,不置一词。
她重新看向舆图,心想,奚宜城的地理位置太巧了。如果不是定安在奚宜拖住了沈列,拖住了戈鸿王大部分的兵力,她不能在东侧创造出这样的虚假繁荣,苍栾王也无法享受到膨胀的泡沫胜利。
苍栾军的水平之差一览无馀,除非给她们来一位定安那个水准的将领,才能有背水一战的机会。一旦戈鸿王放弃奚宜,调转兵力来东部,没有飞旌军帮忙,苍栾王就只能丢盔卸甲地遗憾离场。
或许除了这一回,苍栾王就没有第二次机会复仇了。
但这是她的悲欢,祁雪青不在乎。
她希望定安守住,因为这样才能给她创造闪击王城的机会。
王城破了,戈鸿王也完了。
运气好一点,不仅能把戈鸿打下来,也能把苍栾搂草打兔子地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