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成之後,封隆武侯。”
师古秋拱手道:“谢主隆恩!”
不仇琬揉揉眉心,没忍住咳嗽几声。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默默攥紧了缰绳。女妖睁开眼,往身後望了一眼,眸光闪烁。
“走吧。”她说。
钟令的兵卒换上骁骑军甲,执旗兵扛着骁骑军沾满泥泞血污的破旧大纛,跟在威远军後。有师古秋在前面刷脸,不仇琬混在士兵里,大摇大摆地出了策孚境。还打着时间信息差从策孚王手下那捞了不少补给,用以“击退”北路军。
绕道前往西南诸国的路上,师古秋忍不住好奇。她骑着马退到队伍後方,问道:“圣人,前头没有我,您是怎麽跑出来的?”说着,她就忍不住看了眼钟令,这人和她的士兵就那麽能打?只三千人也能硬闯出去?
钟令警觉地看着她,浑身都绷紧了。
不仇琬轻笑一声,她说:“我来给你演示一回。”
师古秋睁大了眼睛,没来得及细问,军队的脚步忽然停了。她皱眉,转头就见远处的旷野上静静伫立着一支黑铁般的大军,一眼望不到头。
二度择木而栖的女妖再次冷汗直冒,机灵的眼神就不住往钟令脖子上瞥。
不仇琬斜睨她一眼:“安分点。”
师古秋低下了头。
女妖青雘的眸子望向前方,那模糊的黑铁大军缓缓前进,露出烟尘中的大纛旗。旗上绘着一只振翅彩凰,彰示着来人身份。
随着它的靠近,威远军下意识退缩,不自觉朝两边退开,袒露出天君所在。不仇琬淡然策马,孤身向前,并制止了钟令的护卫。她闲庭信步般走向乌泱泱的大军,仿佛这不是陷她于不利的旷野战场,而是她在德阳殿中风景秀美的花园。
她停在距离大军一里处。
“请圣人摆驾风岑。”大军将领沉声道,低沉响亮的声音在旷野回响。
她们已经走出了策孚境内,这片平原并未被暴雨波及,风干燥而迅捷,沙子轻而粗粝未经打磨。
“请圣人摆驾风岑!”副将丶偏将及大量中层士官喊道,风沙似乎都被这洪亮的嗓音扬起,滚滚浮起。
“请圣人摆驾风岑——!”黑铁大军齐齐发声,她们向前一步,齐刷刷单膝跪地,长矛马槊触地,震得大地颤动。
天君扫视一圈,看向被中军围着的摄政王。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堂堂正正地骑马向她走来。这位国力与策孚王不相上下的摄政王一身光明铠,气势非凡,气质却颇为疏离出尘。
“圣人有何吩咐?”她的声音十分悦耳,如铺在溪流上的暖阳,不带一丝矫揉造作。
圣人淡漠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孩子气的神采。她皱着眉,神态蛮横却语气平淡道:“我不去。”
时刻准备着的师古秋:“……”她握着缰绳与武器的手微微颤抖,目瞪口呆。
风岑王眨了眨眼睛,依旧温和道:“那您打算去哪?”
圣人说:“去西南,不仇家的门生故吏都在那,我要回家。”
风岑王点点头:“臣知道了,需要我送您吗?”
“不必。”
“祝您一路顺风。”风岑王说。
语罢,她甚至真的让大军让出了一条路。
大军整整齐齐地撤开,踩得大地震颤,也踩得师古秋三观破碎。
不仇琬就笑起来,纯粹又轻松,仿佛褪去了所有心机算计。
“王上!”大军将领死死皱着眉头,语气很是不赞同,“您忘了我们为何出兵吗?”
……虽说这麽想不对,但师古秋听了这话,明显松了口气。
风岑王没注意到边上还有个三观被当橡皮泥捏的可怜人,她现在就很茫然,也直接问出声了:“不是圣人找我们求助,要我们助她出逃吗?”
将领卡住了,脸色通红。
风岑王甚至反过来劝她:“圣人乃天子,我为诸侯,君王有难,臣下自然要出兵解围。既然危难已解,圣人欲归乡,我们如何能拦?”
……道理是这麽个道理,可不能真这样玩啊!
策孚王够宠爱天君了吧。不仇琬要带全家去避暑,她连嘴也不多一句,委婉提议把恪衷郡王或小皇子留下都不敢。这祖宗快把仆役折腾到噬主,策孚王也只能默默多派更多人守住她的小命。
但这样的隐忍是建立在蔑视上的。只要天君足够弱小,她任何愤怒反抗都是狸奴伸爪子玩闹,养猫的人哪能没有容忍它勾窗帘挠家具的度量?
但风岑王明显不蔑视她,她真的把天君当成了传言中的天子,把自己摆在了诸侯的位置上。只要天君点了烽火,哪怕她只是在博美人一笑,风岑王也会一次又一次任劳任怨地带兵勤王!
她居然真能干成摄政王,还能干到策孚王那个量级,这又说明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