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带队伍,她无累一身轻,援助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君华握住黑剑,身上挂着沾染腐烂泥浆的叶片,蚊虫蔫巴的尸体被水汽压在鳞片上,她像个蓬头垢面的流浪乞丐。
营寨前巡逻的士兵猝不及防对上这个狼狈的乞丐,一时间都没认出这是谁。她正眉头倒竖要呼喝,那把古怪的黑色大剑就泛着金光,劈头盖脸地砍来了!
那是人吗?怎麽有这样的人啊!
肉体凡胎挡不住她的进攻,防护器械也拦不住她分毫。她就像一只疯兽,因疯狂而拥有了超乎常人且源源不断的力量,供她撕咬绞杀。
鲜血流了一地,混着软烂的土壤,活像一滩带肉果酱。
黑剑如绞肉的叶片,走到哪就劈砍出一阵腥风血雨,飞扬的血液洗净了白蛇身上的腐泥,它们淅淅沥沥地汇聚,流入她身後的沼泽。水面忽而冒出一个个痘疱,鼓鼓囊囊地向上突破,仿佛水下敲击地面的一场雨。
蠕虫张开口器汲取鲜血,腮部过滤出泥汤,将淡红色刮尽了。
它们殷勤地等待着,爬上岩石,爬上树木,伸缩着躯体搜寻。
谁呀,谁呀,如此慷慨,如此仁慈?
可惜的是,它们没找到血源,那给予血雨的存在也收回了恩赐,这场突如其来的馈赠结束了。棕黄的蠕虫潜回水底,飞快扭动身体腾挪,它们在浑浊中等待失足的旅人,浑噩地幸福着。
消灭一个营寨没消耗君华多少体力,她飞快赶往息桐谷。
宗政敏用来拦住她的关卡十分缺乏想象力,就是些修得尽可能结实的丶重重叠叠的营寨,以及驻守它们的士兵。毕竟在对方的设想中,定安将军一定会带着军队前去救援。
一个人杀穿营寨去救被大妖困住的友军,这有点超出宗政敏这个普通王将的想象力了。
当年号称武功之极的东莲王,她也是带着边界军杀进中原的,也没有单枪匹马打江山的说法啊!
在她的设想中,要突破那重重关卡,定安军的兵力势必会被分薄。而按照大妖的规矩,望青人的随军大妖必然会跟去息桐谷对付己方的大妖,再加上少了三分之一的使徒,裘罗军势必能将敌占城瓜剖豆分。
可等她真一上手却发现,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望青先前失了几城,立刻开始收缩被铺开驻守各地的兵力,这是正确的。可收缩了又如何?裘罗十万大军压境,望青人拿什麽挡?宗政敏信心满满地开战了,结果望青人的抵抗力量坚如磐石,她一时之间居然啃不下来。
除去开始时趁望青人没反应过来抢回来的城池,宗政敏再没从望青人手上讨到好。
她甚至因为那些使徒蒙受了巨大损失——这些半成品的小兔崽子可没有什麽杀多了生心魔的说法,一个个跟出身樗尤神威军似的,越杀越兴奋。
她们还没喝过魔血,不会灵肉崩溃,不仅自有一套根深蒂固信仰去划定是非,还有一位活圣人来锚定心灵,杀起来就忘情了没命了!
……还是裘罗军没命!
“使徒暂且不提。”宗政敏眉头紧锁,“定安军的人数是不是不太对?”
“难道她们没去救人?”她忍不住自我怀疑。
……不应该啊。裘罗要是有这麽些使徒,那地位可比正经王军都高。纵观此次交锋,可以说只要使徒们安然无恙,望青随时有卷土重来的资本,她就这麽不管不顾?
在这个时代,信息传递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如果君华真的带兵去救援,那前一个营寨被打,後一个就能给宗政敏报信。可她一人一剑杀进去,还杀得飞快,把信息差都打出来了。
宗政敏还在匪夷所思,君华已经杀光了最後一个营寨。
她的剑尖在滴血。
当那个浑身染血的身影出现在山坡上时,哪怕是裘罗的大妖也震惊了一瞬。
只这一瞬间,被困在山谷中的使徒骤然反击,冰锥刺穿了法阵。
平水莲喘着气,嘶吼道:“攻!”
哪怕如大妖所说,她们只修了个“半吊子”,被望青大浪淘沙筛出来的天才也绝对无愧于名号。
术法像嗅到了腥味的鬣狗,盯着裂缝一拥而上,罗网不堪重负,缓缓颤抖着皲裂。大妖眼神一凛,正要补上裂缝,一把血气极重的黑剑猛地扎在屏障上。它停滞了一瞬,就带着万钧力道一压再压,碾碎屏障,又直直掼入地面。
阵法化作片片菱光,用破损处向下波浪般翻涌着闪光,就此湮灭。
黑剑在河谷中刺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它嗡鸣着颤抖,又飞回主人手中。
大妖意外地没有动作,她看着君华,皱眉道:“你不是大妖?”
话音未落,她的心口自内而外凝出一截冰刺,将人扎个通透。大妖眉头都不皱,擡手虚虚一推,平水莲就被按回谷底。
她又要说话,可谁也没给机会。
使徒们闪现在她身侧,四面八方都是正在蓄力的攻击。
她正前方,黑剑毫不犹豫地劈下。
大妖挥袖一抹,使徒的身影就消失了。那些已经打出的攻击落在山坡上,将河谷炸得天塌地陷,河流改道。漫天土灰,战场中央的人谁也不在意,勉强挡住那一往无前的劈砍,大妖面色凝重,缩地成寸,退至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