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只能默默把食物分下去给士兵。
草草吃过一顿,夜幕就降临了。
繁星点点,夜色宁静,深秋冷而干燥,黄沙蒙了满身。
这是难得宁静的夜晚,可祁访枫熬红了眼,即使心脏跳得难受也睡不着。她也不敢睡,半夜杀过来的追兵她们遇到了好几回,她保持清醒,哪怕不能杀敌,也不能给将士们添麻烦。
祁访枫怕自己睡着,她就没话找话:“也不知道宗政敏有多少兵马,十万?”
她说:“我曾读过一段史,里面有个将军,能八百人破十万人。”
祁雪青就说:“哪来的野史。”
娘娘没头没脑地乐了会儿,祁雪青补充道:“如果是八百飞旌军冲十万杂兵,那没问题。”
将军望着漆黑的山野小道,山路静悄悄的,风却吹得不寻常。
“娘娘,不早了,睡吧。”祁雪青轻声说,“我守夜。”
祁访枫说话都有些迟钝:“睡不着。”
士兵的鼾声此起彼伏,被虫子爬到身上就无知觉地挠挠,翻过身去,反而激起一小阵灰尘,又打了个喷嚏,砸吧砸吧嘴接着睡。
将军想了想,掏出一个水囊:“喝点就睡得着了。”
祁访枫看着那个狼藉的水囊,迟疑道:“蒙汗药?”
祁雪青:“……酒。”
“喝吧,您真的得睡一觉了。”将军说,“您死着,我有什麽脸回去?再说了,您还欠我一个侯位,万不能把命留在这了。”
娘娘就若无其事地接过水囊,她嗅到若有若无的尸臭味。
祁访枫不知道这是鼻子太念旧还是水囊在犯错,默默打开来喝了一口。
酒是很辣的,喉咙刀刮般疼着,酒液火辣辣地滚进胃里,热意渐渐从後腰升到脸颊。多日来保持着兴奋的神经被酒精泡软,祁访枫就说:“这定废了许多粮食,说不定还过了红线。”
祁雪青说:“非常时机,娘娘改日再教训我。”
“能不能出去还不知道呢。”娘娘难得说了句丧气话。她昏昏沉沉的,意识渐渐模糊,就见着祁雪青拔出了铮亮的刀。
人变成了两个,刀也变成了两把。
她想,武将就是不一样,她都不知道怎麽让兵器在砍了一堆人後保持整洁。
祁雪青俯下身,将她抱起来。
祁访枫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看见了更多人影,她们从地上爬起来,刀剑出鞘,个个都有二重身。
祁雪青说:“早点杀了干净,娘娘还要睡觉。”
将士的刀刺进郡兵的胸膛,又留下一地尸体後,她们连夜赶往下一个藏身地。
祁雪青带人躲着追杀,刀上的血就没干过。接连杀退几拨人,她能察觉到,追兵的实力越来越强了。
又或者,疲惫让她们的力量越来越弱了。
时间其实没有过去很久,但高强度的战斗拉长了人对时间的感知。她们一天要面对起码四波搜山检海来的士兵,这一天就过得像四天。
……这样下去不行,等飞旌军耗空了兵力,谁也跑不掉,她须得寻个主意。
祁访枫醒了。
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是一种深度休息,醒来时却难免头疼。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皱着脸环顾四周,只见周围草木茂盛,与先前光秃秃的山坡截然不同。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干得难受。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低头一看,自己穿着寻常士兵的铠甲。
树丛响了一下,蹿出个熟悉的身影。祁雪青见她醒了,如释重负,她顺手把水囊递过来说:“娘娘,喝点水,我们往西走。”
祁访枫握紧了水囊,却没喝,她看着独身一人的飞旌将军,问道:“其他人呢?”
她的嗓子哑着,说出来的每个字都粗粝不已。那双眼睛紧紧盯着祁雪青,让将军打好的腹稿散了。
祁雪青说:“我让她们散了。”
“……散到哪去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