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他握着的那片手掌亦轻轻一抖。
那话语看似劝慰,却是在提醒灵昌,正因为灵昌不肯信他,他方才寻死觅活。
逼他至此,灵昌也是有份儿,公主也不能摘清。
林衍也如愿以偿,看到灵昌公主面上浓得化不开的歉疚之色。
于是他将灵昌公主手掌拢得越加紧了,他心念流转,公主得宠,必然会护住自己吧?陛下不是素来宠爱于她?赐些小小恩典亦不足为怪。
如若真护不住,灵昌必然也要与他一道。
不是说了,生死不弃?
黄泉路上,他也要有个人暖一暖。
裴无忌到时,也不觉轻轻皱眉。
林衍气色算不得好,灵昌公主在一旁照拂。两人手掌相握,哪怕有外人到此,似也不舍得松开。
倒有几分故意为之。
裴无忌:“林衍既无大事,便该送回狱中。若廷尉府看不住他,那便送入玄隐署关押。”
灵昌公主蓦然侧头,容色甚恼。
薛凝上前,将裴无忌衣袖扯一下。
裴无忌不为所动,倒也并未再说什麽。
灵昌公主心中厌意不觉又涌上来,裴无忌对她无礼,但自己也呵斥不了。她虽是公主,又极受宠。但在父皇跟前,也许比不得裴无忌这个新贵。若因她袒护林衍,哪怕裴无忌强势几分,父皇必也不会见怪,反倒自己成了女娘闹性子不懂事。
所以灵昌公主也没说什麽,也未呵退裴无忌,因为裴无忌定不会听,而她也不过自取其辱!
也因如此,灵昌公主心尖儿也不觉浮起几分悲凉之意,却亦生出义无反顾之心。
无论如何,她亦是要守住阿衍的。
这时节倒是薛凝向前一步,打圆场:“公主容秉,我与裴少君在昌平坊一番探查,亦寻出师娘子被害真相。”
灵昌公主冷笑:“只怕有的人会将真相掩下去。”
她指师灵君有心谋算,欲以自己之死栽害林衍之事。
薛凝答得也快:“裴少君秉公处事,又怎会如此?更不会遮遮掩掩。”
薛凝回答当然也是避重就轻。
裴无忌倒也未说将真相掩下去,人家真心实意笃定凶手就是林衍,都没考量过另外人选。若林衍不能亲自,便是买凶杀人。
裴无忌却忍不住撇了林衍一眼,心忖灵昌只是说某人,可薛凝却落实便是自己。
这女娘也真是不客气,也不知是否夹带了些私心仇怨。
灵昌公主也顺着梯子下:“裴无忌一个字也不许说,让薛娘子说。”
她看似强势,却知晓自己不过是色厉内荏,并不能真的奈何裴无忌,只在这些不打紧地方吩咐。
然後她听到薛凝应了一声是。
察言观色,裴无忌也无相阻之意。
她竟暗暗松了口气,裴无忌知晓阿衍无辜後,倒也没打算将事情做绝。
旋即灵昌公主心尖浮起酸涩悲凉,她跟裴无忌也处到如此地步,谈什麽知交,算什麽朋友?
自己还要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受从未受过的委屈。
也许自幼相交的情分,终究也有了结之刻了。
林衍亦察觉灵昌将自己手越握越紧。
薛凝望向裴无忌,瞧着裴无忌甩了个不耐眼神,这厮又抿着嘴唇不说话。
看来裴无忌也准备给给灵昌公主一个台阶下,顺灵昌之意,让薛凝道出真相。
裴无忌也心里发闷,心忖自己这般用心,不眠不休,搁灵昌跟前还不如一个刚刚认识的薛凝讨喜。
薛凝:“我等捉住一个被师灵君笼络坊役马青,对方已然招认,说死去的师娘子有心报复,确实有意栽赃林郎君。两人早有计划,误导更夫,更将林郎君随身玉佩扔在案发现场,再由马青勒死师娘子,做出僞装上吊自缢样子。”
“如此设计,恰巧林郎君人在京城,又处于风口浪尖,必然会惹人关注。”
林衍虽早得了消息,眸子深处亦不觉透出一缕恨色。
师灵君这个贱人!
但终究是自己杀了她,那贱妇亦再不能将自己如何。
一缕冷色悄然掠过了林衍面颊,但又很快便消失无踪。
灵昌公主当然也听得甚为关注,口中说道:“那如此种种,便是师灵君有意构陷?她拼得自己性命不要,只为让阿衍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