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絮舟的心沉重地坠落。
她低下头,鸦羽似的睫毛轻轻扇动着,看不清眼神,模样脆弱又可怜。
为了逃避此刻的痛苦和恐惧,她不得不回忆小时候的事情。
刚来越家的时候,一旦做错了事情,沈夫人就会用戒尺打她的手心。
极富光泽的檀木,圆润丶趁手,质地如同一柄玉。
但打在手上很疼很疼。
第一次被打时她就惊得跳起来,被沈夫人大声呵斥:“朽木不可雕也!”
所以她忍着疼站在原地,僵硬地摊开通红的手掌。
一下丶两下丶三下。
打她手心的这根,和打越汝庭的背的那根,是同一根。但越汝庭不喊疼,跪在地上,沉默,偶尔发出一两声闷哼。
晚上,她和他睡在一起。
那个时候他们年纪太小,关系没有现在这麽差,她还会趴在他胸口小声啜泣。
十岁的越汝庭也对她的哭声无动于衷。
半晌,他才说:戒尺只会用到14岁。
这是越家封建家规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过了14岁,你就不会被打了。
陆絮舟暗暗松了一口气。
是的,她现在已经16岁了。
她不会被打了。
但她很快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会被打了——那麽,沈夫人要怎麽惩罚她呢?
陆絮舟神经质地扣着指甲,等候发落。
不料先开口的却是越汝庭。
他说:“她成绩不好,我给她补习。”
语气再自然不过了。
陆絮舟一惊,飞快瞟了一眼对面的越汝庭。
他的嘴角天然向下压,嘴唇又薄,气势上竟与沈夫人相当了。
沈芳龄被儿子慑住,恍惚了一秒,就“嗯”了一声,接受了这个解释。
越闻山也帮着说了几句话,笑眯眯的,像个假人。
两个小的走得近些,是他们乐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他们也都没了异议。
“那我们就上楼了。”
越汝庭抿嘴道,淡淡地扫了陆絮舟一眼,起身上楼。
陆絮舟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上去了。
他们两个人的房间在二楼。
从八岁起,他们就一直没有自己的房间,甚至要睡在一张床上。当然大一点就分床了,不然越家夫妇就违法了。
那时候越汝庭异常排斥陆絮舟,故意带她去花园,然後把她锁在外面。
下雨天让她去遛丫丫,让她淋感冒,再以病毒会传染为由,不准她进房间。
最严重的一次,他把她推进了泳池里,害她差点被淹死。小小的陆絮舟吓得崩溃绝望,可越汝庭却淡定地转身就走。
好在用人发现得及时,她才能活到现在。
这件事情也惊动了沈芳龄和越闻山,那是陆絮舟第一次见越汝庭被罚。
彼时他还算是小朋友,檀木落在他光洁瘦小的背上,青红交加。
但他不哭。
陆絮舟愣愣地看着。
她太小,心太软。
她忍不住觉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