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冰凉丝滑的布料缠在了她的手腕间。
而越汝庭一只手握紧她的双腕,另一只手拿着那布料绕手腕缠绕不已。深蓝与雪白交织,像是一条被缚住的鱼尾。
那尾巴徒有漂亮的样子,半点也不挣扎,脆弱丶乖巧。
越汝庭审美惯来也好,系得很认真,仿佛在给极为珍视之人准备礼物。只是苦了眼前的小人鱼,不得不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
陆絮舟不禁回想:他好反常。
是哪里惹他生气了吗?
还是玩什麽奇怪的情趣?
可是她累了,好想睡觉哦。
……但她很快知道原因了。
因为,越汝庭问:“和你在玄关接吻的那个男人,是谁?”
越汝庭的语气漫不经心,却又潜藏着微妙的失控感。因为他勒紧了她的手,布料边缘嵌进她的手腕,磨出了漂亮的红痕。
陆絮舟呼吸一窒,脑子里的弦啪地一下断了。
难怪凉凉的,原来缠她的布料,是她随意丢在他西服上的吊带。那天过後,她忘了收。
越汝庭见她慌张失措的表情,眼神沉而冷。
他实在不喜欢看陆絮舟害怕的样子。
这让他想起十八岁时,在她书桌上发现的那包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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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絮舟并不知道那包烟对越汝庭影响那麽大。
这直接让他拒绝了往後人生里,任何人递过来的每一支烟。
如果让陆絮舟来回忆这件事情,那麽,她那一天的害怕和心虚,是出于一种被管教拘束太久的小可怜心态,还有对越汝庭的根深蒂固的恐惧。
因为他恶劣丶他讨厌,他是个神经病。
他还亲了她,尽管是为她解围。
事後,她一直想加固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最好的方式就是分房睡。
某一次,在周五的餐桌上,为数不多的丶能向沈芳龄和越闻山提出抗议的时刻。
在冗长而沉默的用餐环节结束之後,她问沈芳龄:她可不可以睡在客房,因为她需要个人空间。
那些蒙昧的想法,好像随着身体的觉醒之後,一并明朗起来。
她不是越汝庭的附庸,她需要隐私,她讨厌越汝庭。
讨厌越汝庭在亲过她之後依旧若无其事。
讨厌自己和他躺在一个房间时,大得吵到耳朵的心跳声。
讨厌她在看到容燧的唇时,竟然都亲不下,因为会想到越汝庭的脸。
俯下身来,慢慢地丶慢慢地靠近,伴随着整个世界的心跳。
天旋地转,宇宙爆炸,一片空白。
所有的星球都炸成鸿蒙废墟尘埃,变成灰白丶变成死寂,仅剩一点绿意。
这最後的生机,毁灭里的生机。
——他引逗了她身体里不该此刻发的芽。
沈芳龄毫不留情地问:“陆絮舟,你知道你来浦城的意义吗?”
她还没来得及换家居服,上身穿的黑色缎面无袖上衣,下身是一件深咖色的包臀裙,目中无人,且贵气逼人。
在她那光芒之下,陆絮舟那一点冒出来的自我越缩越小,近趋于无。就像偶尔冒出水面的一个小气泡,啪嗒一下,无声破裂了。
十六岁的陆絮舟压抑着情绪,礼貌鞠躬道别,面无表情地上楼去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她是後者。
一上楼进了房间以後,就冲到越汝庭那一半,把他的被子抖得乱七八糟,还在他枕头上锤了好几拳,锤着锤着,就趴在上面哭,眼泪也全部糊在他灰色的枕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