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垂下,落在地上,像是一道金色的瀑布。
他往後靠,眉头微蹙,有些艰难地回忆:“我之所以开始在身上‘画画’,是发现……”
发现教廷内部隐藏着的溃烂疮口。
穆斯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发现我的妈妈,是因为我去世的。”
西西瞳孔紧缩,她将穆斯衣服上的“哆啦A梦”攥紧攥皱,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
然而穆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马上发现。
“沉戟讥讽我出自‘纯血家族’,他说得对。”
穆斯垂眸,“我的家族认为神的血脉必须纯粹。”
“所以在我之前的每一任教宗,都是近亲繁殖的産物。”
西西挣扎着从思绪里跑出来,她惊愕,“可是这样会导致基因缺陷的!”
你看,连一个只上过十几节生物课的丶不满六岁的孩子都清晰地知道,近亲繁殖会导致基因缺陷。
穆斯摸了摸她的头,给予肯定,“所以我的姑姑长出了牛角。”
西西脸色微白,她眼中点起那种星光一样的希冀,“可以做手术切掉吗?是不是切掉就没事了?”
穆斯沉默了三秒,教宗家庭生出长了牛角的恶魔,她的命运只能是被烈火焚烬。
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西西残酷的事实。
最终,穆斯还是选择对上西西的眼睛,平静地叙述:“她不愿意切掉。”
“她不想接受那样的命运。”
“她宁愿被烈火焚烧,也不要麻木地等死。”
西西被震撼到了,她的小手缓缓松开,她看到那道红色的影子变得更加鲜明,正如飞蛾扑火,拼尽全力地奔向理想的彼岸。
穆斯的奶奶兼外婆早已在生女儿时便已难産死去,于是这一代,只剩下他父亲一人。
教廷不得已开始“选妃”,他的母亲原本只是一位照顾姑姑的佣人,却意外被看中。
“世人都羡慕她获得了‘神眷’,没有人问过她的名字,没有人在乎她愿不愿意。”
“于是也没有人知道,姑姑曾给她取过名字。所以她有了自己的名字,她叫穆向英,她有一个梦想。”
穆斯仓皇地看向西西,“她本来可以成为一名战士的。”
想改变世界的穆向英死在了産房里。
新的教宗从血泊里被抱出。
西西的心揪了起来,她的眼眶里聚满了泪珠,茫然地对上穆斯泛红的眼。
她眼前也拂起一片红。但那片红是笑着的。
她笑着晃了晃怀中的婴儿,得意洋洋地炫耀,“不愧是我的孩子,一出生就在观察世界。”
“她很痛吧……”小姑娘近乎本能地落泪,“她肯定很痛。”
是那种无论怎麽吹都无法缓解的痛。
穆斯喉间逸出一声轻微的哽咽,他的手臂控制不住地开始轻颤。
“这是那些……”西西按住他颤抖的手,仰头,声音很轻很轻,“那些伤害妈妈的人的错。”
穆斯听到“妈妈”二字,眼底的焰火稍稍一顿。
他此时才捕捉到西西眼中的害怕,倏然发现自己说多了。
“对不起西西,吓到你了吧?我……”他实在憋了太久了。
西西握紧了穆斯的小臂,她没有否认自己的恐惧,而是奶声奶气地分析:“可是穆斯一个人肯定更害怕。”
“但是说出来,同样一份害怕,就有两个人一起承担啦。”
在教廷多数人眼中魔王般的穆斯,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溃不成军。
他仓促地移开视线,用力压下酸涩,继续剖开胸膛,“五岁那年,我跟朋友玩捉迷藏。”
小穆斯不小心误入一栋高高的阁楼。
——那是曾经用来关押“恶魔”的阁楼。
阁楼上有一片飘扬的白旗,白旗底下的墙面上写着两行血字。
血字被无数道划痕遮掩,显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