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封疆,把一旁的步蘅都忍不住听笑了。
在步蘅记忆里,那一天,封疆那蓝白两色的校服在她眼前一帧一帧走,她垂眸盯着封疆背影看时,见他校服裤脚短,不合身。
风一吹,露出封疆一截精瘦脚踝,少年人天生的清减瘦削让他硬挺的骨相毕露,悄无声息镌刻进步蘅眼眸。
二炮在暴力镇压之下很快服软,步蘅有生之年第一次听人喊“姐”。
没成想,竟是来自二炮这麽一号陌生人。
待二炮气极跑远,封疆那道当是时带着世上最柔和语调的少年音低回到步蘅耳畔。
封疆扔给她从二炮口袋里顺的一块牛轧糖:“别着急,慢慢来,会好的。张嘴说的无非都是中国话,是一样的。”是说她被人笑话的那乡音。
他以身为例:“我一样是外来人口,时间久了就没人记得了,没有闲心去排外。”
他说:“这里有很多人和我丶和你一样,你不是异类。”
口音会被潜移默化,最後入乡随俗。
最後封疆补充:“我这个弟弟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但不是因为他性本恶。别被他的胡闹影响了,放宽心,去认识新朋友。”不要因为害怕就停下认识世界的步伐。
可怕,那会儿步蘅想。
这把柔字刀,可怕。
他这样耐心待人做什麽。
步蘅听得进建议,确实如封疆所言没急……
觊觎他这麽多年,耗到樱桃红过几轮,芭蕉绿了数季,亦没急。
有几年整日搁眼皮子底下看着,也没急。
一年又一年,攒了那麽多耐心和善意,总该攒够一个一击成功的好运了吧?
回忆到这儿,老郭唱的那一段戏文刚巧戛然而止,步蘅把印在脑海里的那双春水眼紧急甩掉。
老郭瞧她。
步蘅及时评价:“您已经唱得很好,我才是货真价实的门外汉。”
老郭自是觉得她敷衍:“扯了吧,你这话等于没说。”
步蘅为难:“只……个别句子……节奏卡得可能不够准?”
老郭剐她,自我认识到位:“又瞎说,调儿已经跑楼底下去了吧。”
步蘅:“?”好像也不必这麽谦虚?
老郭出掌将音箱一巴掌拍死,又问步蘅:“毕业前的日子不多了,怎麽考虑的?保研不要,时间眼看着错过去了,你是打算出国?”
这是无数优秀准毕业生面临的一道人生选择题,已经到了最後一个学年,避无可避。
步蘅提醒他:“还有第三个选项,就业。”
老郭挑眉,拣窗边的亚麻布艺包边的木椅坐下:“我知道你修了法学第二学位,祝青也跟我提过,你们那一堆人,该考的T,G……那一堆,都没落。”
步蘅承认:“嗯,考试可能集体奋战才比较有冲劲。但没有太大目标性,您也可以理解成是陪伴别人参考。”
老郭这就不太满意:“你的GPA,去哪儿都够用了,又有讨喜的特长,是加分项。”
步蘅哦一声:“我有一些想做的事情,但还没有哪一个在其中独树一帜。我要再考虑一下,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计划。”
老郭决定再“苦口婆心”费一番口舌:“最近不少人在准备推荐信,有来找我的。你要是有想法,就早点儿下手。也提醒点儿祝青,别拿前途开玩笑。该读书的年纪除了好好念书什麽都别想,别被社会上那些读书无用论带偏了,书读好了才会有更多选择,要是书读不好,那些更多选择是别人的,你们只能干看着。”
步蘅应下。
人往高处走,这浅显的道理她岂会不懂。
这轻飘飘一生,年轻时应该步履不停,不断求索,才不枉费每一秒光景。
*
等步蘅搁老郭那儿一遍遍校对完材料全稿,校对至他满意,再出山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後。
出山後第一件事,是在回宿舍前,发现她锁在宿舍楼前的“老凤凰”,那辆老自行车自行失踪。
结论得出的很快——被盗。
得知这则噩耗的祝青补了步蘅一刀:“不错,这是您丢的第三辆?”
步蘅一数,还真特麽……已经是第三辆了。
她每一辆自行车都是二手货,最旧一辆是在师哥丶师妹那儿转手捯饬了好几回的老四手货。
全部和貌美如花不搭边儿,但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邪,就是格外招贼惦记,特别能勾引贼生出盗窃的欲望。
祝青笑得慵懒:“这败家的体质也是绝……姑娘,请问您还计划买下一辆吗?”
步蘅没犹豫:“应该还是要买,每天都依靠11路不方便。以前丢的要是万一哪天能找回来,就再卖掉。贼再努努力,我妥妥就是一二手车贩子预备役。”
贩车?还是两轮的?
祝青眯眼考量这则畅想的可能性,最後总结陈词:“支持,你贩成百万富翁贩到2100年我看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