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一下。
晏绝把那把她没有收下的短刀放进枕边,那很方便,是她伸手就可以摸索到的地方。
他俯身靠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苒苒,如果你一定要走,就在走之前杀了我,好不好?”
其实杀死一个人是这样轻而易举的事情,比拂去衣服上的尘埃还要更容易。
轻便,急促。
死去时的痛苦,比活着的时候,漫长无望的痛苦短暂得多。
他绝不能在活着的时候再一次看到她离开,所以只要死去,仅此而已,多麽简单。
可是这次,傅苒没有再回答他。
床帐间陷入绵长的沉静。
她已经睡着了。
……
晨光亮起,透过窗棂间的薄纱,照在重叠的锦帐上。
没有任何人声的侵扰,只有鸟雀的几声鸣叫遥遥传来,室内一片安宁,金狻猊里飘荡出降真的香气。
床上的人还没有醒来。
晏绝习惯性地早早更衣,却没有像平常一样径直走出房门。
他毫无声息地拂起帘帐,坐在床边,凝望着丝棉被褥里静静沉眠的女孩。
她有张天生乖巧的脸,安分下来尤其能迷惑人,睡着的模样看起来是那麽温顺,像只蜷缩起柔软肚皮的小动物。
可她也只有在短暂的一些片刻里,才会偶然地眷顾他。
而离去的时候从不回头。
他无法自制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上她雪白的面颊。
睡梦中的傅苒完全没有躲避,反而像是觉得他的手很暖和似地,贴在他掌心蹭了蹭,仿佛在寻求可靠的热源。
她还不太清醒,睫毛颤动了一下,却睁不开眼睛,梦呓般问:“要……起床了吗……”
晏绝轻柔地吻她的发:“不用,你继续睡吧。”
即便知道她要离开,心底漫延的眷恋依旧是如此明显,如此不可阻止。
可既然无论她表现得如何乖巧,如何依赖,最後都会毫无音讯地离开。
那麽他也就不再期待蝴蝶永恒的停留。
因为他并没有奢求爱的勇气。
自始至终,他所求的,都只是一点怜悯而已。
“笃丶笃。”
雕花的木门前光影一晃,随後,有人迟疑地,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叩了两下门。
晏绝皱了皱眉,站起身,把床帐重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声响,然後无声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垂手侍立,见到他出来,立刻将自己的头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
他反手轻轻合上门扉,往外走了几步,才终于开口,语气冷淡。
“我说过,无论是什麽要事,都不要过来打扰。”
那人不敢擡起头,飞快道:“禀丶禀报殿下,一位姓苏的女郎执意要请见殿下,她自称和殿下有旧,府上管事不敢擅专,所以才贸然前来询问殿下,可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