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宋母的院子,春桃陪着宋妤回雪柳阁,她有些焦急,“国公府不是不见姑娘吗?姑娘哪里找到法子了呀?”
宋妤轻叹了口气,“宽母亲心罢了,父兄的事悬在那,一人多思,好过全家烦忧。”
就快走到雪柳阁,宋妤心中想起另一件事,她吩咐道:“春桃,你去把花萱叫来。”
雪柳阁正屋里,花萱跪在外间。
宋妤坐在内间桌案前,用热茶冲洗着杯盏,说道:“跪着做什麽,又不是来问你罪的。”
花萱万分恭敬道:“奴婢擅武艺的事,瞒着姑娘就是罪过。”
“你是有错的,但错不在瞒我。”
宋妤粉白指尖捏起温热的瓷杯,喝了一口斟好的茶,声音清明地质问道:“花萱,为什麽要假借卖身葬父的缘由进宋府来伺候?”
花萱身形一顿,半晌後,她垂眸道:“奴婢八岁时就被卖进了重影楼,楼主喜欢培养对他忠贞不二的死士,擅用蛊虫控制人,奴婢以为这辈子都逃脱不了。”
“那日卖身葬的,是一位救奴婢的老先生。他是位郎中,设法去除了奴婢身上的蛊虫,奴婢才得以脱离重影楼。奴婢亦感激姑娘的恩情,让奴婢安顿了老先生。”
宋妤管着宋家的生意时,与重影楼的人打过交道,见过楼里的人习武皆是死招,不顾自身安危的功法。
她有心试探花萱,但花萱毫不隐瞒,全盘托出。
宋妤有些犹豫,虽说花萱救过她性命的人,但万一是她自导自演,那宋妤岂不是留了个祸患在家中?
“你一身武艺何愁没有去处,为何要诓我,借此留在府中?”
花萱顿了顿,说道:“为报姑娘恩情是真,奴婢也确有私心。奴婢虽脱离了重影楼的控制,但仍有楼里的人追寻奴婢,奴婢想隐姓埋名留在府中。”
“你如何知道那日会出事?”
花萱闻言,继续道:“并不知,只是奴婢耳目比一般人敏锐,近几日总察觉府里似有不太平,那日才求了陪同出行。”
花萱的每一句分辨都让宋妤无从质疑,完美地好似有备而来。
宋妤沉默片刻,终还是揉了揉额角,“罢了,你先好好养着身上的伤。”
花萱所言,宋妤没有心力去揣度其中真假,不论花萱是不是好人,宋妤都不能留了。
花萱依言退下,回了下人房里。
这个时候,雪柳阁的丫鬟婆子都在外头忙着,只有花萱因着伤一直在屋里休养。
这是一间五人住的屋子。
花萱稍坐定,眼神轻扫,出声道:“出来。”
一名穿得似花孔雀的男子笑嘻嘻地从床帐後走出。
男子长相妖媚,目光坠在花萱身上,十分玩味地说道:“宋府太过安逸了,阿萱如今迟了这样久才发现我。”
花萱见了来人,不接话,只是公事公办地回禀,“楼主不必担心,夫人虽未全信,但姑且可以搪塞一段时日。”
被唤楼主的男子,就是重影楼的楼主衡骅。
衡骅装出副委屈模样,眼神却如一条毒蛇,“阿萱好狠的心,多日不见就不想同我说说别的?还是真如阿萱刚刚在那夫人面前所说,怨恨重影楼,怨恨我,又——想逃?”
花萱冷然道:“属下没有逃过,对夫人的说辞未有一句虚假,也未有一句情绪,楼主多思了。”
客观来看,话确实不假,只是不真。
衡骅并不想听花萱的解释,他凑近了人,伸手轻抚她的脸侧,流连不舍般说道:“这个差事虽然要办好,但你也不许忘了我。”
重影楼对外只认银子,对内却是极看重权贵,得了吩咐要杀什麽人护什麽人都不在话下。
花萱不留痕迹地退开身子,下跪陈述道:“属下忠于重影楼,忠于楼主。”
衡骅看着摸空了的手,先前嬉闹的表情立时消失不见。
静默片刻,他阴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命令道:“阿萱,唤我衡骅。”
花萱垂头,咬了咬牙,面无表情道:“衡丶骅。”
衡骅这才又挂上若隐若无的笑,单手勾起花萱的下颌,摩挲着说道:“这才是我的好阿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