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阴
江上。
不寻常的夜,趋于寂静。
第二层船舱,宋妤厢房的外间,床上躺着丶桌子旁坐着,统共两个病号。
看诊的郎中是宋家自己府里养的大夫,这次也一并出行湖州,就怕路上有个伤的病的。
春桃这会儿人已经清醒,伤得不重,郎中扎了几针缓气血。
花萱的伤却有些棘手,刀伤在脸,刀口还长,不好包扎,且就算治好了,极大可能还是会留疤。
宋妤听了郎中的话,先是对春桃叮嘱道:“你这几日就在房里好好休息,别出来走动了。”
春桃气息弱弱地应了声好,人就有些半梦半醒起来。
宋妤转眸,看见灯光下才刚被郎中贴了好几副药在脸上的花萱。
郎中拎着药箱就出去了,宋妤走至花萱面前坐下。
相对良久。
宋妤声音沉沉,“我与你萍水相逢,你为何要这样舍命救我?”
花萱从天而降挡在她跟前,硬生生挨了那一刀的画面,一直在宋妤脑子里滚动。
花萱很洒脱,轻快道:“姑娘是我的恩人,自然要周全相护。我从前都是这般卖命过活,姑娘心中不必挂怀。”
宋妤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花萱,似要将她盯出个洞来。
花萱泰然处之,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牵动了伤口,又笑不出来了。
宋妤神情微变,挪开了目光。
可低垂眼眸,所见之处便是桌上还堆着的拭血巾布。
宋妤心头带涩,轻声道:“这麽长的刀口,留了疤可怎麽办?”
“奴婢不在意这些。”
宋妤眼睫轻扫,将思绪敛下。
她缓缓起身,拍了拍花萱的肩,“等到了安定之处,你去学点别的技艺或功夫,这种不要命的招法不许再用了。”
花萱先是一愣,而後意识到宋妤想送她走。
但花萱没有追问或乞求留下。
在宋妤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神情中闪过一丝寥寂,回道:“换不了功法了,但姑娘说的我记下了。”
天光,江上晨雾迷新日。
昨夜的事,宋妤自始至终都没有惊动宋母和金氏。
宋妤这会早起,去宋母房里伺候早饭。
但她并不打算说昨夜的事。
宋母临桌而坐,“坐船坐得难受,但好在有口福,新鲜活鱼都是第一口享用。”
宋妤沉默半晌,说道:“母亲,我要去一趟汤阴县。”
宋母惊讶道:“去那里做什麽?”
宋妤将送沈玉临离京的事大概说来,宋母听着神情从担忧到凝重。
末了,宋妤又道:“今日朝廷上既然牵扯出沈家,那怎麽能少了沈家人呢?我亲去汤阴说项,让沈玉临回京为沈家辩白,总好过让有心之人借沈家的不明不白逍遥法外。”
“可他如今是自由身,怎麽会愿意和你去京城?更何况沈家的事也不能算不明不白。”
“沈家出事时我虽年纪小,却也记得当年判得有多草率匆忙,才招致父亲多番殿前谏言求情。现而今吴家被人弹劾贪污纳贿,尚且叫冤,同是治粟内史,那沈家如何不能再去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