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厢房中,朱虞与黄氏对坐,如今撕破脸,也就不必做些表面功夫,黄氏冷眼道:“攀了高枝儿,就忘了娘家,放眼京都,慕少夫人怕是头一个。”
朱虞望着她,语气轻缓:“二房抢长房孤女婚事,嫁女要长房孤女出嫁妆的,放眼京都,朱二夫人亦是头一个。”
黄氏未曾料到朱虞竟敢同她顶嘴,当即拍桌而起,怒道:“我是你二叔母,如此目无尊长,是为不孝!”
朱虞淡声道:“母慈子孝,母慈子才孝,更何况二叔母一非我母亲,二不曾为我花销过一文钱,算哪门子尊长?我又为何要孝?”
黄氏惊愕的望着朱虞,久久没回神。
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在她的记忆中,这丫头木讷柔善,从来不大声说一句话,不曾与人红过一次脸,这怎嫁了人,就变得这般咄咄逼人!
“二叔母今日来,想来是已经有了成算,我没空与二叔母拐弯抹角,铺子的契书在此,二叔母撤案,契书拿走,从此两不相欠。”
朱虞没管黄氏震惊神情,拿出契书放在桌上,淡淡道。
黄氏神情复杂的看朱虞良久,才慢慢坐下来,盯着她面前的契书,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梧桐街的珠宝铺子,千金不换,她竟舍得用来换一个婢子,真是愚不可及。
“好,我答应。”
黄氏说着便伸手去拿契书。
朱虞却先一步按住,擡眼直直盯着她,道:“不见雁莘从京兆府出来,契书我不会给。”
黄氏也是有心眼子的:“不拿到契书我不会撤案。”
如今这丫头今非昔比,谁敢保证他们放了人,她不会出尔反尔?
二人就这麽僵持,谁也不相让,良久後,朱虞退一步,道:“契书你可以拿着,但在雁莘回来前,你不能离开铺子。”
黄氏看了眼朱虞身边的雁篱,这丫头这些年身边就这麽几个可用的,而她今日来带了五六个仆妇,也不怕她明抢,遂道:“可以。”
朱虞听她应诺,这才放开契书。
黄氏赶紧将契书拿过来,仔细确认无误才揣进怀里,吩咐底下人传话撤案。
这一来二去要费好些时候,黄氏可等不及,没坐多久就说要在铺子里看看,朱虞也不拦着,随她去看。
看着这琳琅满目,黄氏心头早已乐开了花。
有这间铺子在,能保朱家每年的开销,二爷官场打点也就不必愁了。
薛叔知晓铺子换了东家,对黄氏毕恭毕敬,主动引着她去看新来的珠宝:“二夫人,这些珠宝首饰都是刚到的新货,出自大师之手,昨儿才上,平日一件难求,如今这铺子都是二夫人的,二夫人喜欢什麽,小人给二夫人包起来。”
黄氏知他是朱虞培养的人,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晓得他见风使舵有意讨好,便端着架子道:“这些我可瞧不上,有没有什麽镇店之物,拿出来我瞧瞧。”
薛叔迟疑的看了眼厢房的方向:“这。。。”
黄氏见他还顾及着朱虞,脸色一沉:“如今这铺子是朱家的,我想看什麽,还得旁人点头?”
薛叔忙哈腰赔不是:“是小人的错,请二夫人见谅,二夫人稍後,小人这便将镇店之宝朱雀冠拿给二夫人。”
黄氏冷哼一声,暗道待接手铺子後,此人必要换了。
不多时,薛叔捧着朱雀冠出来,小心翼翼放置在架子上:“二夫人请。”
黄氏一见朱雀冠,眼睛便挪不动了。
她早就知道朱虞接手这间铺子後,出了件镇店之宝朱雀冠,只做观赏,不对外出售,以前不觉得,如今一瞧,真真是不愧此名!
黄氏伸手轻轻拿起朱雀冠,细细观赏,若芝韫能戴着朱雀冠出嫁,必是惊艳四座。
就在这时,自门外走进来几位官爷,领头的看了眼铺子里几个仆妇,盯着朱二夫人的背影,皱着眉头正要开口,却见不知怎地黄氏手中的朱雀冠突然落下,霎时碎了一地。
室内顿时落针可闻。
一阵死寂中,薛叔突然喊了一嗓子:“东家,朱二夫人将镇店之宝摔碎了!”
黄氏这才猛地回神,怒目瞪向薛叔:“我没有,是它自己不知为何在我手中碎了的!”
薛叔哪里听她解释,扑向刚进门的官差:“官爷,您方才可是亲眼瞧见了,是朱二夫人摔了我们的镇店之宝朱雀冠,此物出自方邈大师之手,价值连城啊,还求您给我们做主啊。”
话将落,朱虞已从厢房出来,她先是被一地碎片惊了一阵,再擡眼看黄氏,已是满眼泪水:“二叔母,您对我不满,怪我污了朱家名誉,带着仆妇强抢地契,怎还同一件死物过不去,这可是出自方邈大师之手,千金不换的,整个京都也只此一件,你若还有气冲我发就是,将它摔了作甚!”
黄氏惊疑不定的盯着朱虞,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圈套,气的声音都开始打颤:“你故意的,故意设圈套栽赃陷害!”
说罢,她朝几个仆妇使了眼色,仆妇颔首悄然从後门离开。
朱虞仿若未觉,只泪眼朦胧的看她,委屈至极:“二叔母,您带了这麽多人来压着我,抢走了我的地契,我有什麽本事来栽赃您?”
“再说,方才几位官爷都瞧的清楚,朱雀冠就是您摔碎的,怎又成了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