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蔓青站在窗边。外头夜很黑,小县城的夜晚睡得格外早,只剩了风声一阵一阵,透过紧闭的玻璃窗,不断侵扰。
她听到池生的话,思绪有瞬间的凝滞,过了几秒,才说:“我明天就走了。”
池生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是就此分别的意思吗?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般,连站立都艰难。
明天就分开了,下次见面是什麽时候?她们还能再见吗?
*
池生走出房间,反手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声响不重,却让她怔了好半晌。
过道里没有人,幽暗的灯光阴沉。她在原地站了会儿,手机在口袋里不停振动。
池生拿出来,解了锁,看到积攒了不少电话跟短信。有好几条是航空公司提醒航班即将起飞的信息。
她迟缓的大脑运作了片刻,才想起,她本来应该去赶一趟飞机,明天还有工作。
她早就忘了这些事,现在想起,心情也没什麽波动。
只是想到明天,想到以後,却有一些茫然,胸口跟着闷得厉害。
以後,都要像过去十七年那样,在想念牵挂中日复一日地捱过去吗?
以後,还有什麽值得期待?
池生一走,房间里便冷清了下来。
阮蔓青背靠着门,呆呆地看着窗台的方向,心像随着池生的离开一起被带走了。
她知道这是最好的,池生本来就不该被她拖累,她已经救过她一次,也把光明分给了她,她应该过得更好,而不是被她不干不净的过往沾染。
她都知道,可不舍还是四下散开,剥离骨肉般的痛意跟着蔓延。
敲门的声音突然响起。
阮蔓青缓缓转向门的方向,反应了几秒,才想起应该开门。
来的是池生。
她站在外面,干净的眸子被房间里的灯光一照,映出点点亮光。
阮蔓青清晰地感觉到看到池生瞬间的喜意,但很快沉重便像潮水般压了过来。
池生站在门口,望着她道:“我想再争取一次,可不可以听我把话说完。”
房间里只是多了一个人,冷寂却被驱散了,连窗外的黑暗都不再那麽可怕。
阮蔓青却不敢放任自己,她层层地给心裹上冷硬的壳,想好了,不论池生说什麽,都不能答应。
“我过得不好。”池生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平静开口。
只是这样一句,阮蔓青层层包裹上的壳便有了破裂的痕迹,她凄惶地望向池生,眼中只剩了关切。
池生接收到了她的动摇,她笑了一下,带出了几分年少时的羞怯,只是很快就被沉重所掩盖。
“你总是说希望我的人生没有你的拖累,希望我能有灿烂光明的前程。我做到了,可是我一点都不快乐。”
阮蔓青的心蓦地抽疼,她想起那个视频里,所有人都在为她庆祝,可池生却失落地坐在角落里,没有丝毫喜悦。
池生看到了她眼中的痛意,她有些不忍,她一点都不想让阮蔓青难过,可是有些话,现在不说,可能以後都没有机会说了。
“每天都有很多的人,都有忙不完的事,我在里头忙忙碌碌,换取名利追捧。看着很辉煌,可是每次获奖,我站在领奖台上,想的都是,我更厉害了一点,站得更高了一点,阮蔓青看到我了吗?她会不会来找我,她为什麽还不来呢,她知道我一直在等她吗?”
“你一直没有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麽,我想我再努力点,变得更厉害点,厉害到再也没有人能指责我们,我们能光明正大地在阳光下牵手,你或许就会回来了。”
“现在我已经能做到了,你还是怕成为我的污点。”
池生没有表白她有多喜欢她,她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爱或不爱。
她的眼睛有点红,但这次没有掉眼泪,语调很稳,只有眼底那抹悲伤浓得化不开。
“那以後呢?”她低声问道,“我们以後怎麽办?”
阮蔓青的心跳像浪潮拍打岩石般轰然又缓慢。她那冷硬的壳在这一句问话里寸寸碎裂,溃不成军。
以後。
阮蔓青想着这两个字。
心里倏然一空。
池生的语气渐渐地不能平稳,她想笑一下,可唇角却那麽沉重。
“再来十七年我大概还是会这样过,不会爱别人,也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重要,可能还是会一想起你,就难过得像是回到了你离开的那一天。
只是不必再到处找你了,也不必在拍戏在出席活动的间隙突然出神往人群里望,期盼你会出现。”
“可是阮蔓青,我们真的要让时光在彼此的想念中消磨吗?我们还有几个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