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迟则生变
“正是家父。”听见谈晋没来由地问,顾栀倒是回答得坦荡。
“庭朗!”赵籍急得额上冒汗。他不过是都察院一位经历,还不够资格和谈晋打交道,有关谈晋的传闻诸多,最甚便是说他一奸臣权宦,一手遮天,在他面前稍有失言,就会被这人睚眦必报的性格记恨上,过後不久便会受到教训。他生怕顾栀多说了些,会让本就危急的情势更难有转圜馀地。
可两人谁也没有理会他。
谈晋像是终于将心中的猜想得到确认那般,语气竟不知不觉间变得温和了些许:“确实,你与你父亲的眉眼倒真有几分相似。”
就在顾栀以为谈晋会顺着他的话,将他和父亲究竟有和渊源悉数说出时,谈晋却不再继续,他转身离开这间偏房,只留下一句,“我可以不杀你们。”
“义父?”不光是顾栀,就连柳凭逸都未曾从这瞬息之间发生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片刻前还不留情面让自己“杀便杀了”的义父,怎麽只见到顾栀,问了一句什麽顾方生和他的关系後,就突然宽仁地能留他二人一命。
谈晋既已发话,柳凭逸也不得不听命。他收剑回鞘,也欲追随谈晋脚步离开。
就在这时,就见柳凭逸身边的副官一路自柳府外小跑而来,至谈丶柳二人身前,面色严肃道,“谈公丶主人,外头有人求见。”
“这麽晚了?”柳凭逸皱眉,他转向谈晋,开口询问,“义父,可是您约了什麽人麽?”
谈晋回头看了顾栀一眼,命人把门关上,又将门从外锁好,这才带着柳凭逸重新回到正厅。
“若我没猜错,应该是‘他的人’来了。”
行至正厅,果然见一青衣小帽打扮的年轻男人。此人双手负于身後,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厅内墙上的字画。
“阁下怎麽称呼?”柳凭逸上前一步打量男人,眼神间仍有些防备。
“柳大人只管称某为‘消声’即可。”青年人朝柳凭逸拱手,又向谈晋行礼,“谈公。”
“先前只见过阁下匆匆一面,今日看来,确有英豪之相。”谈晋随口一夸,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客套。
“谈公谬赞了。”自称“消声”的男人面无表情,说的内容虽是自谦,但语气依旧冰冷,他很快便将此行前来的正事悉数告知,“主人让某来,是好叫二位知道,楚军已到槐州城外,不日便将兵临城下。”
柳凭逸自己亦能每日收到探子来报,对楚泽昭的行动也了如指掌。槐州城易守难攻,何况他早已在城中布下重兵把守,王师不过听上去有赫赫威名,但在谈晋口中及柳凭逸多年了解里,不过是一支自开国定江山後百年时间都未曾经历战事,早就外强中干的队伍,丝毫不足为惧。
他们原本的计划,便是在王师攻打城门之时随意抵抗一阵便假作不敌,守成的士兵杀了早就被死囚替换的“柳凭逸”和“谈晋”,临阵“倒戈”决定打开城门,与王师一道“讨伐逆贼”。待部队进城,年轻气盛的楚泽昭求胜心切,势必在军队破城之时打得头阵。如此,只待放松警惕的军队破城门而入之时,再瓮中捉鼈,以重兵形成铁桶般包围之势,弓箭手再自早已潜伏好的城内高楼暗处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万箭齐发,势必要将楚泽昭射成骰子。
到时候他柳凭逸只要在槐州拥兵起势,带着楚泽昭的首级杀回大燕京城,称王称霸不过是迟早的事。
至于史官如何书写他这段夺权的历史,还不是等他当上皇帝之後说了算。
思及此,柳凭逸的神色逐渐放松了下来。
“消声”将柳凭逸表情的变化尽数收入眼底,心下默然,只是主人交代他的事情还未全数转达,因此很快,他就又开口道,“主人听说谈公扣了两位御史大人在府上,可是已经‘料理’干净了?”
谈晋道,“两个芝麻大点的小官不足为惧,人暂且还被扣着。”
他原以为“消声”不过是顺带问上一嘴,却不料对方听到後,面色一变,语气中亦有了起伏,“何不早点动手,以免徒生变故。”
“杀了他们?这是阁下的意思,还是你家主人的意思?”谈晋冷冷开口,斜睨了“消声”一眼。
“不敢,不敢。”“消声”忙收敛神色,斟酌着道,“主人只是担心夜长梦多。”
的确,先前谈晋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这二人多是无用,若不是发现顾栀是顾方生之子,恐怕他和赵籍早就死在柳府,化作孤魂野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