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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他们多请了两天假，组员回去之後在A市多玩了一段时间。

两天时间也不过是出去爬过一次山，回酒店之後精疲力竭，最後一天便在酒店呆了一整天。吕青和丰德不依不饶地问他究竟在和谁一起住，他不想告诉给他们，敷衍着混过去之後被丰德大骂一顿。

回到D市，徐宥敏非要送他先回家再返校。门口放着两个快递盒子，应该是庞端替他取过来放在这里的，开门之後，江显将它们捡起来放在玄关口。徐宥敏已经先一步进去将行李放好了，此时站在旁边看他换鞋。

“买了什麽？”

“别人送的，应该。”

“我帮你拆？”

“随意。”

江显走进卫生间。徐宥敏就地蹲下，掏出钥匙划开箱子上的胶带。

第一个箱子拆开是盒意大利语密密麻麻的香水包装，应该是江显某个在外旅游的朋友寄给他的。第二盒箱子拆开只抖出来一盒药以及一张天蓝色信件，没有署名。

道德上来讲，偷看别人的信件是不礼貌的。

但是徐宥敏并非一个会被道德困囿的人——尤其是在他看到药盒上规整的名称後。

补佳乐，戊酸雌二醇片。

别的药物徐宥敏可能不知道，但是这个。大一时有个性别认知障碍的男生就住在他们宿舍对面，患有严重的抑郁症，闹过好几次自杀，徐宥敏还跟着别人一起安慰过那男生。那男生想要变性，但是父母不同意，他就偷偷去买这种药服用，说要提前做好准备，然後自己攒钱做手术。

之後的事情徐宥敏不清楚，他休学了。

徐宥敏将信封塞进兜里，江显从洗手间出来，拿着放在一边的香水盒看了看又放下。徐宥敏将药盒递给他，语气自然：“这个。你买的吗？”

江显捏着药盒皱眉：“没有。”

他又在快递盒上找寄件人或者别的什麽信息，却发现快递盒上什麽都没有。

江显很平静：“不是寄过来的。”

将药盒放到玄关口鞋柜上，江显浑然不在乎地开始拆香水包装。对着手腕喷了一下，古龙水味道漂浮在空气中。擡头见徐宥敏眼神莫测地注视着自己，于是将香水递出去：“你也想要？我可以送你一个。”

徐宥敏摇头：“没有。我先回去了。”

江显：“好的，再见。”

路上，徐宥敏便拆开那封天蓝色的信件查看，看到一半冷嗤一声，将信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字迹是刻意僞装过的模样，每个字都写得做作且圆润，开头模仿酸文讲阿显如何如何，毕生的文化素养都积累在开头上，後面正文则急转直下，全是些入眼都觉得污秽的意淫。

这个变态敢这样寄来药物和信封，却不敢在信的末尾加上自己的名字。

江显看到那盒药之後还那麽平静。

难以确定他是否第一次受到这样的骚扰。

江显是第一次收到这东西。徐宥敏走之後他在网上查了查药的名字，顺手将它扔进垃圾桶里，打电话给庞端问是不是庞端拿回来的？庞端不明所以，江显便知道不是他拿回来的，随便应付两句之後就挂断电话。

然後思考要不要在门口也装一个摄像头。

决断未遂，他便思想抛锚，再次想到徐宥敏的那张半身照。拿起手机查看，发现徐宥敏没有给X发来新的消息，最新记录没有变化。另一个手机上倒是发来了到达宿舍的安全汇报。

昨夜噩梦惊醒，睁眼时发现和徐宥敏睡在一张床上，四肢纠缠紧密连接，心脏的碰撞都清晰可闻，下意识的肌肉紧张早在不知不觉的睡梦中失灵，徐宥敏的下巴放在他头顶，坚硬温和。江显之前还疑惑为什麽自己每天睡醒都是在床面上而非床下，昨晚静静看着徐宥敏的侧脸，觉得似乎什麽都想清楚了。

人的性格是各异的，并且一部分由先天基因决定。徐宥敏成长的环境并不足以让他成为一个臭美自傲丶讨巧卖乖且八面玲珑的人，但是他就长成了这样。

睡前又有生理反应。

江显起身去浴室放冷水，然後穿着睡衣坐进浴缸。没有心思看电影或听书，食指不断敲打着浴缸边缘，睡意丶色欲以及莫名的不耐将他的心充斥爆满。皮肤泡得发皱，寒意一阵一阵往内里侵蚀，等反应完全下去并再无气势时，他才站起来，将湿淋淋的睡衣脱下扔到一边，擦干身体，换上新的睡衣，带着浑身的冷气躺到床上。

一夜无梦。

第二天徐宥敏征求过他的同意，将旅游期间的合照发到朋友圈中。江显也想起来手机里还有些未打印的照片，回家後坐在打印机旁听它运作。无事要做。

他洗完手，打开玻璃书柜，将里面的相册拿出来。

黑色硬质封面的厚相册，八寸，一面仅可封存一张照片，几年间翻阅了无数次却没留什麽触碰痕迹。

第一张便是高中时偷拍的徐宥敏。

是在高二的一个假期前，国际部和本部生一同在大阶梯教室接受心理讲座，自下而上，座位密密麻麻排列。这种讲座一般没什麽人听的，本部生忙着在讲座上补作业或睡觉，国际部学生不约而同地拿着手机玩，讨论假期要进行什麽活动。

徐宥敏坐在第一排，江显和丰德一起坐在倒数第三排。

人未来齐时，江显就举着手机在後排拍了一张照片。丰德以为他在拍大屏幕，问他拍屏幕干什麽，江显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两个小时後心理讲座结束，学生三两成群地离开，丰德要拉着他一起走，江显躲开他的手说要再坐一会，于是丰德转着头环视四周，终于在前排看到伏案写字的徐宥敏时翻了个白眼独自出去。

江显记得徐宥敏对于假期和零食这种青少年都喜欢的东西一向不怎麽感冒。所以他雀跃奔回家的样子从未有过。

讲座结束之後半个小时，阶梯教室内悄无声息。江显走起路来没有声响，安静地坐在最後一排中间的位置，重新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窗外绿影绰绰，桌椅整齐排列，屏幕空白，徐宥敏在照片中只是左下角一个趴伏的瘦削背影，一个一无所知的後脑勺。

江显却觉得这是他最满意的照片。

他们之间的距离合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