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见。”祁初意咬着吸管慢吞吞回答。
两人一道到外头等电梯,门一开又在轿厢内的广告屏上看到另一张熟面孔。
屏幕上滚动的是近期一部在播刑侦剧的宣传海报。
陆清兮在看到占据画面C位的安羽时没忍住冷嗤一声。
安羽是这几年的流量小生,以古装扮相出圈,一直以来深耕古偶赛道,收割了不少粉丝,但角色过于同质化,连妆造也半差不差,曾有网友评价其“千人一面”,演什麽都一个样。
他大概也深谙此点,在拍了几部古装剧打下粉丝基础後便想拓宽戏路,首次尝试了刑侦题材,但效果并不好,安羽始终突破不了固化的演法。
这类题材难过审,两年前拍的剧压到现在才得以播出,不巧的是正好跟叶泊筠的同类型剧《破晓者》撞上了,在演技丶剧本和人气的多重碾压下扑得无声无息,成了粉丝限定剧。
而陆清兮冷哼的原因并不在于剧扑不扑,而与别的有关。
安羽饰演的那个角色,原本定下的人选是祁初意。
合同丶片酬和行程都谈好了,只差开机进组,祁初意为此查阅了诸多相关纪录片,闲暇时便揣着剧本反复研读,却在开拍前夕被临时告知换人了。
剧组不要他了,投资方指定了别的人选。
这种情况在行业内其实是司空见惯的事,拍了一半被截胡的大有人在,祁初意没後台没人气,就连公司也对他不上心,被替换掉也不是多值得诧异的事。
可那时祁初意刚凭借某个网剧角色小范围出圈了一把,机会可遇不可求,若後续资源能跟得上,往後的戏路将会铺得更远。
这部刑侦剧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机,而祁初意最终与其失之交臂,此後走得越发步履维艰,在初露头角之後又回去拍衆人口中的“烂戏”。
如同一朵在空中炸开的眼花,绚烂的时刻转瞬即逝,火花掉落後浓黑的天幕依旧黯淡。
祁初意什麽也没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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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照港处处流光溢彩,各色的灯火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不同于日间的生命力。
两人站在路边等车,祁初意神情平淡地盯着不远处的建筑物发呆。
方才所见的那张海报似乎没在他心里激起半分波澜。
他一言不表,就像是早已接受了这种不公。
城市琳琅的灯火打在他脸上,给近乎瓷白的肤色裹上一层温暖的光晕,驱散了少许疏离清冷的气质,却也让他面上的情绪显得更加模糊朦胧。
他戴了顶灰色的毛线帽,口罩遮过鼻梁,一张脸包得只剩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莹润剔透,仿佛时刻浸在水汽中,盯着某处不动时像漂亮澄澈的玻璃珠,可就是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麽。
即便是和他当了多年朋友的陆清兮也越来越读不懂他的情绪。
祁初意是十分上镜的长相,头肩比例优越,脸型流畅,鼻梁线条挺翘立体,衬得侧脸也分外耐看。他立在光影里,纤密微卷的睫羽在灯光下如同扑簌的蝶翼,使得他整个人都带着易碎的脆弱。
陆清兮看着看着职业病就犯了,掏出手机对着他侧脸咔擦拍了两张照。
“……”祁初意无可奈何地转过头来咕哝,“又来。”
陆清兮耸耸肩,满意地将手机揣回兜里,问道:“小意,你真的不考虑来给我当模特吗?”
他大学学的是摄影专业,毕业後选择留在照港,在家里的资助下成立了一家摄影工作室,五年发展下来与不少知名品牌促成了商业合作,在业内混得有模有样。
他在优渥的环境下长大,一路顺风顺水,性子也随心所欲,自然看不得祁初意在娱乐圈这滩沼泽里挣扎滚打。
但对于他的提议,祁初意一如既往地没反应,陆清兮不由嘟囔:“拍戏就这麽好吗?”
祁初意睫毛微颤,一时没说话。
拍戏,距离他上部戏结束到现在将近半年了。
整整半年都没有剧本来找他,甚至连半年前拍的都只是一个戏份少到不能再少的十八番小配角。
可那时好歹还有戏拍,戏份再少丶角色再微渺祁初意也不介意,只要有戏拍,他就还能再接着走下去。
祁初意向来不会过分挑剔角色——当然他也没有挑剔的资本,但他始终固执地认为再不起眼再不讨喜的人物也有独特鲜活的生命史,也能在演绎者精心打磨之後留下痕迹。
所以他来者不拒,对所有到手的角色一视同仁,有时候两三页纸的剧本上他写下的标注能比人物台词还多。
尽管那些戏拍了之後能不能播丶会不会得到回响都是个未知数。
但祁初意不在意,祁初意喜欢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