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医院的走廊太长,消毒水的气味粘在舌根发苦。温雅停在1703病房门前,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她握紧门把,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
暴雨把城市浇得透湿。温雅抱着一摞文件撞进电梯,纸堆最上层的报销单被雨水泡软,墨迹晕成蓝色的云。
"几楼?"
她擡头,电梯镜面映出个浑身湿透的男人。铅灰色西装紧贴肩线,水珠顺着黑伞尖滴在光洁的地面。温雅慌忙去按楼层,湿袖子蹭亮了27楼的按钮。
"行政部在12楼。"他忽然开口,声音像冰层下的水流。
後来温雅从同事那里得知,那天沈叙白刚结束跨时区谈判,本该从B2车库直接离开,却因电梯故障被困四十分钟。当他浑身滴水走进这部员工电梯时,撞见了把报销单抱在怀里当伞用的实习生。
"名字。"他抽走最顶层的湿文件。
"温雅。"
钢笔尖刺破濡湿的纸面,签下凌厉的"沈叙白"。墨迹在晕染的"雅"字旁洇开,像给她的名字镶了道边。
调任总裁办的第一周,温雅在碎纸机旁捡到张便签。上面是沈叙白撕掉的会议记录,边缘处有句涂改的批注:"预期误差率小于1。7%,过于保守。"
她把这角纸片夹进笔记本。当晚加班到十点,沈叙白经过她工位时突然驻足:"新方案是你做的?"
投影仪的光束里,他影子笼罩着温雅。"预期误差率压到0。9%那版。"
"风险太高。"沈叙白平静的说
温雅听见自己心跳撞击耳膜。
沈叙白抽走她手中的钢笔,在方案封面划掉自己的签名:"重做。"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但方向对了。"
那支万宝龙钢笔被遗留在她桌上,笔帽沾着点他指腹的温度。温雅没还回去。
去年初雪夜,温雅被急诊电话惊醒。沈叙白蜷在输液室的塑料椅上,左手压着胃部,右手还攥着手机。
护士拔针时血珠溅到温雅手背。沈叙白突然抓住她手腕,瞳孔微微放大:"擦掉。"他声音发颤,指尖冰凉,"别让人看见。"
温雅用纸巾慢慢擦拭那点猩红,感觉到他掌心在出汗。後来替他办住院手续时,她在紧急联系人栏填了自己的名字。
沈叙白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没说话,像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氧气面罩上。温雅守在床边时突然想——要是他永远这麽安静就好了。
"药呢?"
病房里,温雅晃了晃水杯。杯底沉着两颗白色药片,像沉船躺在海底。
沈叙白望着窗外:"苦。"
暮色把他病号服的领口染成暖橘色,脖颈上有道新鲜的血痕——大概是撕留置针胶布时蹭破的。温雅从口袋掏出创可贴,撕包装的脆响在安静中格外刺耳。
"低头。"
沈叙白顺从地垂下脖颈。温雅闻到消毒水味里混着的雪松气息,手指擦过他突起的颈椎骨节。创可贴覆住伤口的瞬间,监护仪的心跳线突然蹿高。
他忽然笑了。这是温雅第一次见他真正意义上的笑,眼角漾起细纹,像冰湖裂开春水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