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豁然起身,失态地踢翻了转椅。
怪不得,怪不得在游乐园,那云霄飞车上,他看见墨寒抱住了白子砚。
怪不得,怪不得在他胃痛发病那天,他分明记得是墨寒为他打了电话,後续却再没发现墨寒的踪迹。
原来墨寒没有走,依旧以鬼魂的形式,留在他身边。
段沧动了。
……
墨琴不信鬼神,但墨寒死後,她却无比希望世上有鬼神。
如今收到墨寒的消息,她不信,却依旧派了人去寻,就像是要回到那天,去抓衣角飞扬的少年,那纤瘦有力的手臂。
她犹豫了很久,去找了墨生衫。
墨生衫已经全然不是当初那个桀骜的少年,如今的他,皮包骨头,瘦得可怕,躺在床上,像没了生机的骷髅。
但当墨琴说起墨寒时,那双无神的眼睛,突然就亮起了光,如同飘摇的鬼火。
墨生衫在保镖的陪伴下,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房门。
出门遇到的危险,好过在病床上一日日腐烂。
……
庆家已经彻底和解家断了。
如今的解家,只是末流。
当初的解小公子,如今也要将他不放在眼中的一切,经历一遍。
他像是被夺走了生机,整个人透着垂垂老矣的枯朽。
直到他听见墨寒的消息。
解渊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开着车,出发了。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为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消息,一个他从未信过的鬼神之说,他就这麽跑出去了。
他不知道该去哪,不知道会不会和墨寒擦肩而过,可他依旧这样跑出去了。
就算是能找到人又怎麽样呢?难道墨寒会与他在一起?
解渊觉得这样的自己可笑极了,可他的车,却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这一天,他终于明白,当对一切无能为力时,能做的,只有信天丶信地丶信鬼神,去拜无论哪方的神明,以求一线希望。
他变作当初他不屑一顾的信徒。
他心甘情愿。
***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消息传来一条又一条,却没一件令人欢愉。
去见大师的白子书说,翡翠上墨寒的气息已经消散,再寻不到魂魄,而世间也再没有第二块合适的翡翠。
上香的阙平说,他的香上了一盒又一盒,厚厚的香灰像冬日的雪,未曾收到回音。
带着白子闻寻人的白子炎说,他们走遍了整个城市,甚至去了墨寒的老家,也未曾看见墨寒的魂魄。
自那天後,再没人看见他的墨寒。
白子砚想着大师的话,步履踉跄,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大门前,对了好几次,钥匙都插不进孔中。
【气息寻不到,多半是魂飞魄散了。】
【鬼魂只有在感情强烈时才能碰到活人与阳间物,可阴阳哪里是这样好跨的,每碰一次阳气,鬼魂就会衰弱一分,直到最後,彻底消散。】
大门缓缓开啓,映入眼中,春色满园,有春风拂过。
风吹起白子砚半黑半白的发,他像是横跨了时间的河流,从早春走到深冬里。
院中那棵木棉,树叶落尽,花苞尽绽,硕大的花朵,绯红而明艳,沉甸甸地缀满枝头。
白子砚手指颤抖,轻轻抚上粗糙的树干,喉头像是被哽住,那迟了许久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墨墨……”
“咱们还没一起看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