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做帝王之刃,唯忠帝心?
为什么要掩盖真相,向东宫低头?
这些话她说不出口,只是心缓缓沉了下去,两手不知不觉地握成了拳。
“那本座倒要问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甚至可谓执著?”
花芜道:“因为、因为倘若玉翎卫递上去的账本系属造假,真相就会被掩盖,那些真正为祸人间的凶手会逍遥法外、有恃无恐,有一次,就会侥幸地生出第二次,以及今后的无数次,这于民生福祉有害,亦会让真正想为百姓做事实的官员寒心。”
这是花芜的真心话,可此情此景,她这般大而空泛的道理却显得有些虚伪。
果然,萧野并不买账,“你一个十七岁的小宦官,懂得民生福祉?你当真在乎?你入玉翎卫,不是为了富贵权利?”
花芜沉默。
“还有,你以为的、你所求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是另一半账本,还是东宫?你又是谁的人?”
那个影子突然从竹椅上立了起来,向她靠近了一步。
“是不是觉得自己尤为英勇无畏?为了天下苍生,百姓福祉,追寻着心中的那束光?”
那个影子一步步向她靠近,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旋涡,随时准备着吞噬一切。
“但最后呢,你会发现没有光,只会有将你吞没的黑暗。”
那个影子终于顿住。
“你想被吞没吗?”
想被。
吞没吗?
花芜打了个寒颤。
井底的黑暗和幽冷是嵌在她肉里的刺,永生难忘。
那一夜过后,她从此成了在人间孤独游荡的魂。
“所以,九千岁今夜屈驾前来,是为属下解惑的吗?”
否则呢?他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
“是!”
“你听好。”
萧野加快语速,生冷而僵硬。
“一则,这次的事件本就是权利之间的较量,而非黑白。玉翎卫可以是帝王之刃,却绝不能为他人所用,成为他人对付东宫的武器。有人妄想执此利剑,那便要让他吃一吃为利剑所伤之苦,断其妄想,斩其信念,让原本支持他的人心生摇摆。二则,倘若此事果真直接压向东宫,你以为东宫会坐以待毙?只会有更多人出来顶罪。与其如此,不如就截在此处,掩去一部分关键,让牵扯其中的人物默默吐出贪墨的银两,自行抹掉账目上的亏缺。让庆和宫出手教训,都不如由他们主子自己教训。东宫为了挽回圣心,必定会派出最为可靠之人,处理好河堤案的后续,甚至要始作俑者自掏银量,把后面的事情做漂亮。可是如果制裁了东宫,河堤后续的重建,由谁来接手?还会有谁不吝惜银子和精力,将这个烂摊子抹平?”
这一句句,一字字压得花芜喘不过气来。
“论断案的能耐,你是个不错的下属,在玉翎卫尚有能用得上的地方,但也仅此而已。”
换言之,能力再强,玉翎卫也不屑于要一个不听话的属下。
萧野用一句没有温度的话,解释了今晚的来意,并作为谈话的结束。
花芜的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这样的话,萧野只会说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