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杜莞棠的声音里已多了些许哽咽,“莞棠先干为敬。”
春生本就生了浓眉大眼,脸上稍有情绪,便会被五官放大。
此时,他双目拉着血丝,眼中蓄满泪水,说不出的动容。
他的手忽地从柳絮的臂弯中绕了出来,将酒杯倒扣于唇上。
干巴巴地说了句,“多谢……成全。”
柳絮悻悻地看着这一幕,只将酒杯放置唇边轻轻沾了沾。
半刻钟的时间,于这里的多数人而言,不过须臾,而于少数人来说,却漫长得如同一生。
乏味的仪式终于结束。
杜莞棠皱眉,她看了看自己带来的酒壶和酒杯,又扫了眼神态自若的花芜。
想再开口,却不知喉中何时已哽着一口郁气。
杜莞棠沉默地咽了咽嗓子,“新人礼成,莞棠再敬二位一杯。”
花芜冷眼旁观,直到他们三人接连饮了两轮,方道:
“莞棠姑娘是不是还在疑惑,为何你同春生还未毒发?”
杜莞棠面上的怔忪只出现了一瞬。
随后,像是撕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伪装,娴静的、淡然的、超脱的……
这些枷锁,被一一剥落。
她突然释怀地笑了,如同静水流深的湖面,忽地从最低端翻起了一股巨大的旋涡。
“原来你都知道,方才你在牢房外头搜我身时,故意轻薄,便是为了掩我耳目,换掉我带来的东西。”
“不错,既然是观礼证婚,又是送故人的最后一程,准备酒水和吃食在所难免。况且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既要准备吃食,必然用的是春晓楼的用具器皿,酒和酒杯都是很好的选择。春晓楼的酒杯我记得,便让人找了几个一样的。”花芜答得干脆。
只是她有点意外,一开始她不过是推测杜菀棠不会乱杀无辜,柳絮应当不在她算计之内,可她还是没想到,杜莞棠竟然还是准备了两个沾了毒的酒杯。
杜莞棠不仅要送春生最后一程,更是要送自己最后一程。
一开始,花芜以为杜莞棠不过是利用春生,便会在这最后关头,用某种方式或威胁或警告或哀求春生,缄其口,不让他说出真相。
可她真的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方式。
殉情?
杜莞棠凄然一笑,“自然,春晓楼的酒水你亦饮过,春风醉的酒水虽为特供,可有官府出面,亦能买到,只不过,为了降低我的防备之心,你在更换了酒杯和酒盏之后,并未让我撤掉食盒中的两个小菜,为保万无一失,又只肯让我倒酒,不让我们食用那两道菜。”
“是,莞棠姑娘聪慧。”
虽然杜莞棠入局,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算无遗漏。
可花芜心里,却莫名地生了种无力感。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哼,明知是局,可我却不得不入。”杜莞棠身上的清淡消失得干干净净,气势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