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楠心想,以後既要频繁走动,总不能对对方一无所知。
况且,不论是谢宁之还是唐家,貌似对他的过往丶品性,了如指掌,这让他莫名觉得不公平。
谢宁之回答:“恭廉殿五座的档案,在陛下手里,千秋万岁吾等盖棺入土,自然也和平时的档案无异,存放在恭廉殿里。”
入土之後才公之于衆,那时候知道还有什麽意义?
沈相楠穷追不舍继续问:“如果我现在想了解恭廉殿五座岂非无门?将来若是得万幸能共事,一问三不知怕是要说错话。”
谢宁之擡眼看他,反问:“白纸黑字不过他人记述,既然你想了解,怎麽不自己去认识?”
沈相楠重新拿起茶杯,这一次,他学聪明了,吹半天气才慢悠悠入口。
沈相楠如实说:“我和先生朝夕相处这麽多天,我也对先生的过往一无所知啊。”
“我总不能逮到一个人就问,你知道谢先生从前是什麽样的人吗?”
他绘声绘色,理直气壮道:“宫里爱嚼舌根的人那麽多,我要是真这样问了,第二天定是要被狠狠扣上一顶居心叵测的帽子。”
谢宁之稍眯起眼,觉得沈相楠还有点自知之明,“你也知道,打听不对,还想打听。”
两人对视,沈相楠收起眼底的不正经,依然微笑,认真注视那双眸。
从沈相楠出现在茶室门口开始,谢宁之就意识到他是带着目的性来聊天的。
谢宁之开门见山:“你今天可是在恭廉殿中看见了什麽?”
沈相楠知晓谢宁之能看穿,于是不再旁敲侧击,他说:“真是什麽事情都瞒不过先生。”
谢宁之想告诉沈相楠,沈相楠每次被好奇心驱使时,就差“快把答案告诉我。”写在脸上了。
沈相楠道:“恭廉殿极为偏僻的书架高处上有一个木盒,我寻思这盒子肯定不简单,好不容易搬下来,竟然还没有上锁,轻而易举就打开了。”
沈相楠觉得谢宁之一定认识这个木盒,虽然摆放的位置偏僻,恭廉殿却并没有刻意隐藏。
在恭廉殿读书读到厌烦时,沈相楠总喜欢四处乱翻,没曾想还真被他翻出新奇玩意儿来。
见谢宁之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沈相楠自顾自说下去:“我打开木盒,里面装的是很多人的画像,第一张就是唐相。”
画像微有泛黄,色彩却依旧鲜艳,沈相楠一眼就认出唐云谨腰间的那一枚祥云纹玉。
果然画像背後写着的是:绥永十八年,唐予。
里面还有一些画像,面孔生疏,沈相楠并不认识,令沈相楠记忆尤为深刻的画像,是不同于其他人服饰的一张。
一身利落玄衣上缀着许多琳琅饰品,琉璃线编织成带系在腰间隐隐闪动,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细白丝带同青丝相缠编成长辫坠在身後,两缕小辫随意散在肩头垂落至腰。
这是隶国服饰,画像背後的题字是:绥永十八年,谢文若。
谢宁之不喜佩缀带。
缀带乃陛下所授宣国朝臣发饰,文武百官按官员品级佩戴,由礼部统一制成。
得以面谏圣言之亲信,则会根据其喜好特意定制与其相配的缀带,独一无二,是为殊荣。
那是满朝多少人渴求,穷尽一生,只为与他人不同,将发间寻常缀带换作名留青史的荣光。
恭廉殿五座五人,无一不得陛下亲授缀带。
眼前之人只一簪挽起所有黑发,和沈相楠的衣着并无不同。
对比画像上的脸,少几分稚嫩,多几丝淡然。
沈相楠认真回忆:“里面还有其他画像,我并不认识,只记得有一张画像服饰与其他大不相同,多看了两眼,我很好奇,这张画像的来历。”
谢宁之耐心听他说完,从容道:“明知故问。”
“不过是我初入宫之际,承蒙陛下爱护,得了一张画像而已。”
沈相楠问:“那又为什麽要放在恭廉殿?我看那个盒子上的灰比我的被褥还要厚。”
谢宁之面不改色道:“是吗?那我差人给你换条厚被褥。”
……沈相楠差点被茶水呛了一口:“不用先生费心,我没有那麽娇贵。”
沈相楠问:“那先生从何时开始,不着隶国服饰了?”
谢宁之敛眸,拿起茶杯一饮,如实说:“故国已去,哪里还有在宣国着前朝服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