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永十八年,离隶国亡国都过去多少年了,陛下并没有反对谢宁之身穿前朝服饰画像,如今,也不训斥谢宁之出入宫中不配缀带。
谢宁之是在避而不谈。
不过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伤心事,沈相楠决定闭嘴。
“我对先生的了解只这麽多,再多都没有了。”沈相楠摊手,“那先生呢?对我了解多少?”
谢宁之放下茶杯,半晌,他起身在茶室後的木架上拿下一叠纸摊开放在茶桌上,慢慢推向沈相楠。
沈相楠将那纸上的墨字看清了,上面记载着自己的出生籍贯,以及按照年份依次记录的二三言事迹。
谢宁之告诉他:“你哪一年趴过哪里的狗洞,这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相楠十分惊奇的将这几张纸翻来覆去。
什麽时候捡漏过谁家的笔墨,为谁誊抄过什麽字帖杂书,简言明了记录在纸上。
沈相楠不免觉得稀奇:“哟,太厉害了,这不会是先生的手笔吧。”
沈相楠脸上笑意飞扬,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被调查的裤衩子都不剩下。
谢宁之道:“我没有这麽大本事,也不像你清闲。”
“若是你在意,现在就可以把这几张纸烧了,只此一份,你不用担心。”
谢宁之说着,将茶壶从泥炉上移开,下面是还在燃烧的炭火。
沈相楠在第一页纸来回看了好几遍:“都是琐事,有什麽好费心费力去了解的。”
这张纸,并没有记载他少时的那件所行。
谢宁之看出他的不经意,继续说:“绥永十六年,你闹过奉洁堂。”
奉洁堂,皇城脚下设立的申冤公堂。
沈相楠闻言,嬉笑的脸色终于有所诧异:“是,这上面并没有记载。”
谢宁之平淡道来:“因为被人抹去了,包括你父母的死。”
沈相楠听见这句话,像是被揭开陈年伤口。
十年,没有人再提过他的父母。
他站起身来,和谢宁之不过一臂之隔,沈相楠又能隐约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
“先生知道这件事。”
言语间,他没发觉自己的声音不确定的弱下几分。
“你不是问,我对你了解多少吗?”
谢宁之接过沈相楠手中紧攥着的可怜的纸,那几张纸在沈相楠无意识的使力中被揉皱。
谢宁之轻轻在纸上作抚平的动作,却怎麽也不能再完好如初。
“我比宫里任何人都了解你。”
沈相楠沉默许久,开口的声音带着几丝暗哑:“为了让我入宫而查我过往,那唐相和陛下现在也应该知道,我父母是被傅立鸿害死的。”
谢宁之道:“陛下看过的档案就是这一份,我说过,只此一份,烧了就没了。”
谢宁之两指拈起薄纸向泥炉边靠,沈相楠不为所动看着谢宁之的动作。
谢宁之观察着沈相楠的神情:“你还记得,那个人是傅立鸿。”
沈相楠深吸一口气,语气逐渐加重:“我不会忘记。”
“我每日每夜都会梦见,梦见爹娘的血,我怎麽也洗不掉。”
沈相楠怎麽会忘记,在接近傅与的时候,沈相楠能想到过的路,就是通过傅与成为傅氏的门生,伺机接近傅立鸿。
哪怕需要十年,二十年,没有关系。
他不止要傅立鸿死,那是傅立鸿应该偿还的。
他要傅家彻底为自己的目中无人付出代价,不止傅家,是千万个傅家,一同消失在宣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