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临风的信鸽闯进来时,尹辞正在赖床。
自从两人买了一座小宅院,他与时敬之仍会每日练武,人却起得越来越晚。自己就算了,时敬之身为欲子,宁愿忍饥挨饿也要与他多黏糊会儿,实在令人惊叹。
日上三竿,尹辞打了个哈欠,戳戳糊在自己身上的时敬之:“想吃什么?今日我来弄饭。”
时敬之把尹辞按去怀里,闭眼蹭了好一会儿:“我昨晚吊了些大骨汤,今早吃煮面片吧。”
谁想尹辞刚挪出卧房,就被信鸽扑了个正着。他顺手解下信件,随便看了两眼,眉毛微微扬起。
他没去煮面,而是摸了个糖饼,快速折回卧房。
“吃个饼垫垫,先瞧瞧这个。”尹辞把糖饼和信一起递给时敬之,后者将糖饼一叼,慢悠悠看起信来。
“嚯……苏肆和闫清打起来了?打到要请你我出手?”
时敬之三下五除二吞下糖饼,目光迷茫,他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是啊,说是在纵雾山的谷底打了两天两夜,枯山和赤勾都进不去,不知现况如何。信后还有施仲雨的落款,太衡估计去平复冲突了。”
尹辞自己也掰了块糖饼,若有所思道。
时敬之看完信,表情越发迷茫:“那俩究竟能为什么打成这样,难道闫清把白爷炖了?”
就闫清那个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一样的软脾气,他着实想不出其他可能。
然而信都送上门了,两人铁定要去看看。
闫清与苏肆挑了个狭窄山谷决战,附近人都称之为“春深谷”。
春深谷地势险峻奇诡,比起“山谷”更接近于“两座峭壁的夹缝”,武功高深者才能来去自如。
听说它的谷底气候特别,风吹不进雨打不进,数九寒冬也一片绿色。山谷深处更是长满各式各样奇花异草,堪比皇家庭园。
不过么,传言听听就是。但凡常人去不了的地方,都会有人吹成仙境。时敬之和尹辞忙着踏遍大好河山,并没有把这个小地方当回事儿。
眼下,山谷入口处被巨石堵得严严实实,据说是被苏教主几掌轰塌的。
这样一来,要想强行突入,必定得是轻功登峰造极之人。
枯山、赤勾不乏这样的高手,可惜两派正在山谷外对峙,谁也腾不出人手。施仲雨领着太衡牵制两派,三大门派就这样僵在谷外。
尹辞和时敬之以帷帽遮脸,谨慎地溜去施仲雨那边。
施掌门与其说是忧心忡忡,不如说是迷惑不解:“两位下去快三天三夜了,我们只能望见真气肆虐、树木倒塌。若不是太衡不能随便插手其他门派的大事,我都想下去看看了。”
苏肆与闫清私交甚好,此事在各大门派高层不是秘密。
然而两人一个是一统魔教的魔教教主,一个是统筹正派多年的武林盟主。这些年来,他们顾及影响,不好在门人面前太随意,但也没有出过什么明面上的摩擦。
听闻这两位打得激烈,别说太衡施仲雨,连觉会方丈都摸不到头脑。
“知道了,我与敬之下去看看。”尹辞懂了施仲雨的意思。
三大门派谁都不服谁,纠结得很。不管论武功还是地位,没有比他和时敬之更适合出手的人。
“拜托两位。”
施仲雨抱拳道,声音里掩不住的疲惫。
……
尹辞一落到谷底,便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此处环境未免太好了。”时敬之望着潺潺小溪,青翠草地,不由地赞叹出声。
“是啊,好过头了。”
传言居然是真的。
谷底树木繁茂,绿草如茵,林间笼着轻纱似的薄雾。清澈溪水中游着几尾肥鱼,灌木丛中跑过两只野兔。只听鸟鸣清脆、虫声阵阵,活脱脱一个静谧的世外桃源。
更别说,四周虽然有真气留存,其中却不见半点杀意。比起死斗,此地明显更适合休憩。尹辞长长吐了口气,生出个啼笑皆非的猜测。
他随手指了指不远处:“敬之,那边有活人气息。”
两人相视一笑,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等贴近一看,那不是苏肆是谁?
只见苏肆穿着一套朴素舒适的棉布衣衫,右手草绳穿着三条大鱼,左手拎着两只肥胖野兔。剔肉刀被他别在腰间,上面的山鬼花钱晃晃悠悠。
这厮正哼着不成调的曲儿,往树林深处溜。时敬之与尹辞隐匿气息,悄无声息地跟着——想要发现他们俩,苏肆还嫩了点。
苏肆的目的地,是林中一个不浅不深的岩洞。
洞口处清爽干燥,生着热热闹闹的开花灌木。洞壁一侧堆着锅碗瓢盆、盐巴大料,一侧堆着齐整书籍、换洗衣物。
闫清守在洞口不远处,目光灼灼地盯着个泥团。时敬之鼻子抽了抽,闻到了叫花鸡的香气。
岩洞附近,赫然挂着枯山掌门和赤勾教主的衣物。两套衣服上破破烂烂、满是血渍,无疑是“一场死斗”的留存。
好家伙,连道具都准备好了是吧?
时敬之眯眼瞧了会儿,表情渐渐无奈起来。他摇摇头,冲尹辞咬耳朵:“那血有新有旧不假,闻着像野鸡血兔子血,偏偏不像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