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灵鹤这才心惊,看向身上压着她的谢寒商,目光蹲在他的手臂上。
他受伤了!
原来适才有一支羽箭,势大力沉地穿透了车帘,射向他二人,严格来说,就是奔着萧灵鹤的命来的。
谢寒商眼疾手快地抢下她,但胳膊不可避免地被箭镞擦伤。
那支箭,此刻正钉在他身後,头顶三寸处。
萧灵鹤长到这麽大是头一回遇到刺杀,本就没有喘匀的气息蓦然更乱,六神无主间,耳膜像是被水流封堵,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谢寒商摇晃了失神的萧灵鹤,将她的意识晃醒,“殿下!”
萧灵鹤擡起猩红的水眸,一瞬不瞬地怔怔看他。
谢寒商脱下自己的氅衣,一把裹住萧灵鹤,声线低沉紧绷:“殿下钻到板凳底下去。”
萧灵鹤才想到他流血的手臂,慌乱道:“你呢?”
“护佑公主是卑下身为暗卫的职责,”他道,“卑下下车。”
萧灵鹤想拉住他,但她忘了,他又岂是她能拉得住的,眨眼之际,那个男人就已经封闭了马车所有门窗,跳了下去。
萧灵鹤听见外边厮杀震天,兵器交接的声音,像是一枚枚利刃戳着她的心。
高木兰被官家接回宫时,将随身所带的缇骑留给了萧灵鹤。
这些缇骑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而出的精锐,虽然人数不多,但对付一般的劫匪蟊贼,怎麽会持续这麽久?
篱疏与竹桃呢?
她们俩还在外边,不会有事麽?
萧灵鹤抿紧了唇瓣,身体不能控制地发抖。
不能出去。
刺客是奔她而来的。
出去会有危险,会连累到他们。
短兵相接後,便有人受伤喋血的惨叫。
萧灵鹤看不见,但她能听见,能想见。
“是北人图腾!”
她听见缇骑义愤填膺地说,霎时一诧,随後紧紧地攥住了拳。
北人埋伏京畿,他们竟然在大雍蛰伏了这批人马,难道就是为了杀她一个城阳公主?
又一晌。
马车外最後一声惨叫声落地,外头没声音了。
萧灵鹤听到惊魂未定的叩门声,篱疏与竹桃在外边唤她。
萧灵鹤定神凝气,推开马车的门,踏步而出。
外间土地平旷,官道旁侧有茂林修竹,蓊勃如篷。
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不少死士,有黑衣覆面的北国人,也有大雍忠心耿耿的缇骑。
萧灵鹤看了一眼那名死亡的缇骑,他的袍泽,正抚尸恸哭,悲不能抑。
萧灵鹤瞳仁晦暗,指节掐在虎口:“他忠心护主,殒身不恤,虽死犹荣,本宫会永远记得他的。篱疏,取银五百两抚恤他的家人,再将他厚葬。”
篱疏领命:“是。”
哪一地北人死尸看了碍眼,萧灵鹤问身旁:“寒商,他们真是北人?”
谢寒商颔首:“已确认过,身上有狼图腾。招式套路,与铁凛麾下的兵将相似。”
也许他们是不忿铁凛被谢寒商所杀,不曾随符无邪还朝,而一直潜藏于此,目标是萧灵鹤还是谢寒商不得而知。
齿尖因为咬得太紧而发酸,萧灵鹤凝神道:“这些北人太过可恨,本宫要将他们悬于城楼曝尸三日。”
场面上极度沉默。
谢寒商轻声道:“殿下,朝廷主和,两国以合盟为要,北使今年带五万两银北上,是太後最为欣喜建立的局面,曝晒尸身,会令太後反对。”
母後……的确。母後是保守主和派,恐怕旁人都欺压到头顶作福了,她亦能唾面自干。
萧灵鹤生平第一次如此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