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的缇骑,冤魂无法安抚,公道无法讨还。
只是一名缇骑,便已让她如此难受。
更不必提,当年在九原战场上死去了八千将士。
还有被铁凛坑杀屠戮的万名大雍子民。
他们迄今,毅魄难归故里。
*
回程马车里,萧灵鹤替谢寒商包扎伤口。
这是箭矢擦伤,血液其实已经凝固,幸好行囊里还存了一些金疮药,没想到最後在返程时派上了用场。
谨慎地翻开血肉泥泞的衣衫。
这衣衫已经全部脏污了,衣衫下,擦伤的伤口有些深,萧灵鹤能想象得到有多疼,眉头打成的结到现在为止就没放下过。
俯下身,轻轻朝着他臂上的伤口吹气。
温软柔弱的气流,犹如龟裂的大地上迎来的霂霖,焦渴的锐痛被一寸寸抚平。
谢寒商垂落的目光变得柔和。
“殿下无事就好,区区小伤,于卑下不碍事。”
她知道,他是一名曾为大雍出生入死的将军。
这样的伤势对于曾经的他而言,的确只能算作家常便饭。
但是,“没有家人在身边也就罢了,既然有家人在身边,那麽就会有人心疼。何况,你是为了保护我。”
为了保护她,才被流矢擦伤。
萧灵鹤推开金疮药密封闭塞的瓶口,凝视伤口,将瓶身倾斜,任药粉撒下,落在伤口上,应当是刺痛的,他的臂肉轻颤。
但一个铁骨铮铮的暗卫,对于此等疼痛,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谢寒商一声不吭。
殿下说,是他的家人呢。
“家人”这两字当真是好听啊!
涂抹完药粉,萧灵鹤用剪刀裁剪了一段药箱里取出的绷带,将一端固定在谢寒商臂弯下,另一端缠绕向他臂膀上的伤口。
一圈一圈地缠绕。
谢寒商的手臂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被缠绕的何止他的伤口。
还有他一整颗心。
整个人,整颗心,都被她细腻包裹。
殿下已经在哄他了。
*
城阳公主遇袭一案,惊动了大理寺与刑部。
先前刺客已经尽数剿灭,一个活口也没留下,但这些刺客的北国人身份,仍随着扒皮之後被解读了出来。
官家震怒。
虽然没有将这些刺客吊起来曝晒,但他当天夜晚就写了一封国书,意图问叶太後要解释。
何故两国合盟,大雍遣北使押送钱帛,双方约为兄弟,北人却仍要行刺大雍公主,意欲何为?
这封国书还没送出,便被王太後扣下。
得知国书被扣,官家深夜叩谒长秋宫。
长秋宫闭门封窗,道太後已经就寝,官家若有急事也得等明日。
小皇帝知道母後有意拖延,于是次日一早,官家又前往长秋宫请求见太後。
萧灵鹤听说的是,她的阿弟为了自己遇刺的事,与母後闹得不欢而散。
官家是一头狼,学不来绵羊忍气吞声的手段,态度强硬,就难免与太後有磕碰。
萧灵鹤一向爱从中调和,在不干预政务的基础上,从女儿和姐姐的角度弥合母子间隙,可是现在,她真不知该如何调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