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失火,城内也遭殃。
昨日从紫阳观回来时,还好好的谢寒商,今天突然倒了下去。
萧灵鹤得知消息时,掌中的茶水砰然坠地,热汤倾泻在罗裙上,她浑然感觉不到烫,连一句“是怎麽了”也没来得及问,便焦急匆忙地赶到泻玉阁。
他躺在病榻上,面容惨白,嘴唇略浮乌紫之色,像是中了毒。
几乎不用看便猜得出,萧灵鹤抓着李府医问:“驸马好好的怎麽会中了毒呢?”
李府医道:“公主看看驸马的胳膊。”
难道是那箭矢上淬的毒?
他昨日为了护她,被流矢击伤了。
当时以为只是简单的皮外伤,她为他涂抹了金疮药,做了包扎处理,以为便无大碍的。
萧灵鹤倏地心跳停了一拍,差点儿没跟上趟儿,她揉了揉窒痛的胸房,蹲向谢寒商的床榻,拿起他的手臂。
绷带解下来没有多久,这条手臂上昨日还鲜血淋漓的红润伤口,今天已经泛出黑紫的颜色。
肉质腐烂,触目惊心。
“不怪公主,”李府医道,“此毒名为‘羽落’,无色无味,发作缓慢,初始只会潜伏伤口之中,的确很难察觉,但会在中毒之人无知无觉当中缓慢地侵入皮肉肌理,深入筋络血脉,一旦钻入心脉,便化作要人性命的剧毒。”
萧灵鹤昨日没来泻玉阁。
谢寒商回来以後,便昏昏嗜睡。
当时她只以为,这是他服用清心散的後遗症。
谁让他服用清心散後还刻意压制药性胡来,就是他活该。
活该睡上三天三夜!
她怎麽也没想到,这种嗜睡症状,竟是来源于毒。
谢寒商中毒了。
看到他躺在这儿一动不能动,她就心如刀绞,就是拿刀子割好像也没这麽疼,“那现在呢?”
一说话她才意识到,她连声音都是发抖的。
李府医沉默一时,道:“已快要逼迫心脉。”
见公主两腿一软,几乎要瘫坐下去,李府医沉吟道:“驸马中毒前,应是服用过另外一种汤剂,所以两药相冲,为驸马争取了一些时间,否则连今日都无法挨到,便会在睡梦中殒命。这就是羽落的歹毒之处。”
萧灵鹤咬紧牙关,“一定要治好。本宫不管用什麽法子,也不管那毒如何歹毒,本宫只要驸马!”
李府医骇然,老寒腿一软,双膝曲折便朝着公主跪了下去,叉着手声泪俱下:“殿下,小老儿已经去宫中搬救兵了,如此棘手的情况,老朽的确是没有胜算呐!多个太医会诊,兴许,能抢回驸马一条性命。”
萧灵鹤不相信,厉声道:“你适才还说,只要毒没有侵入心脉,就不算剧毒!现在分明还未抵心脉,你就说治不了,不可救?你诓骗本宫?李府医,你好歹也是从太医院里出来的,是太医院翘楚,医术精湛。你犯了小错,受本宫之恩,才有继续行医济世的机会。难道区区一个羽落之毒,你都束手无策?”
“不是!绝不是殿下所想的!”
李府医一把年纪,把脑袋摇得像孙儿玩的拨浪鼓。
末了,他丧眉搭眼地面对公主的质问,语气微弱了下去,几近呢喃。
“不是不能救治,小老儿对于配合的病患,尚有几分把握,可遇到抵抗的病患,那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萧灵鹤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有话直说。”
李府医咬咬牙,决定实诚相告:“病患欲活,臣能活之,病患欲死,臣无法活之。殿下,老朽很早就告知过殿下,驸马他,并无求生的意志。”
在驸马摔下阁楼,昏迷半死之际,李府医就曾经婉转地向那时根本不在意驸马生死的公主殿下提过,他不想活。
所谓“五劳七伤”,是心存死志,是心病难医,是药石罔顾。
萧灵鹤震惊着,唰地回眸,看向病榻上一动不动的谢寒商。
看起来安详而冷静。
他在放任丶旁观自己死亡。
【作者有话说】
单元结构结束之後,会有一段谢寒商自述,关于他为什麽喜欢公主,关于九原之战,关于九原之战到嫁给瑞仙的中间一年,都发生过什麽,这才是商商的人生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