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间,仿佛有某个令人恶寒的念头窜上脊背……陆离光下意识地去摸她的鼻息,确认她还在呼吸,那种扼住喉咙似的惶恐感才一点点地丶缓缓地松开了。
她此刻……正陷在可怕的幻觉之中吗?
李溦到底是干什麽吃的?
这麽些年,病没给治好,还扔下一句话就死了,好好的姑娘叫他养成这样。
如果按照夏堇自己的说法,再过上一时半刻,她就会恢复正常。可是……
陆离光拧紧眉头,目光转向门外。
要去找个郎中来给她瞧瞧吗?
李溦这些年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寻常郎中也不大可能有办法,更何况,夏堇大概也不想自己的秘密被更多人知晓。
那麽,眼下难道只有等着她自己恢复吗?
陆离光自言自语道:“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该怎麽办?”
夏堇当然不会回答他,她的脸颊像水洗过的瓷器,格外的光滑和苍白。陆离光拽了被子过来,先把她里三层外三层裹成一个蚕蛹,然後起身在架子床前踱着步。
——金随水,入山怀。地脉动,石心开。
李溦绕了这麽大一个圈子,让她来寻找自己救命,这究竟是为什麽?
总不至于是指望着让他给夏堇熬上一锅十全大补汤吧。
还是说……
武功一道,确实有疗愈某些厉害内伤的法门。譬如中了阴毒掌力,需要以上乘内力贯通奇经八脉丶打通周身大xue。但那样的伤势是完全藏不住的,断没有平时全无异样丶偶尔突然发作的道理。
而且,以内功疗伤,需要极其温厚和煦的内力,陆离光所修并非此道,他杀人是把好手,救人却完全南辕北辙了。
那麽,难道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干等着吗?
种种疑虑与焦躁在胸腔里横冲直撞,陆离光紧皱眉头踱步片刻,还是决定,不管怎样先试试再说。
他俯身下来,轻轻托起夏堇的头,让她枕在自己膝上,将指尖按在了她的神庭xue。
夏堇的内功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是有数的。陆离光自恃对内力的控制已臻化境,也不惧她体内那点微薄抵抗,先试探着向她气海之中渡入真气。
可是内力甫一透入,竟登时有一股极其凶猛的真气反冲出来!
那样陌生的丶暴烈的真气,像一根已经点燃的引线,在她经脉里火星四溅地灼烧。陆离光的内力已经是锋锐无匹的霸道,这股真气竟然带着比他更重的戾气,简直闻所未闻,和李溦当年的路数也截然不同。
陆离光烫伤似的猛然松手。
这是怎麽回事?!
这股真气是从哪里来的?如果她身负这样的内功,此前他怎麽会毫无察觉?
如果强行与之对抗,那股怪异的暴虐真气在她奇经八脉之中肆虐,反而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损伤。惊疑不定间,陆离光也不敢再试探,只好先托着她的脑袋,放回枕上。
乌黑的长发垂在掌心,像流水似的穿过指缝,陆离光小心地把手抽出来,悬在空中半晌,忽而又轻轻覆在她眼皮上,把她的眼睛阖起。
“把眼睛闭上,你也瞧不见什麽,看什麽看?”
陆离光正想起身,这时,夏堇竟极其轻微地动了动。
“……”
他陡然顿住了脚步。
仿佛突然有了一点知觉,少女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皮下的眼珠轻轻颤动着,仿佛正困在某个无法挣脱的噩梦之中。
陆离光脱口道:“夏堇?能听见吗?”
依然没有回答,她的脸极其轻微地往里蹭了蹭,他愣了片刻,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她也许是在试图贴上带着那只温暖体温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