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心虚
因为这段插曲,後半夜云岫不敢再睡过去,他蜷缩着抱被坐在床榻上,直到晨曦的微光从窗格外射入把寝殿内的黑暗一点点驱散,外头传来方玉的脚步声,他紧绷的心弦才为之一松,一下软倒在床褥间。
直到坐上来时的船,云岫的脸仍是白的。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什麽圣驾回銮,不过是障眼法。只要一想到谢君棠非但没有离开,每晚还会走入寝殿窥伺自己,云岫便如坐针毡。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他这般宽慰自己,等离开了行宫回到帝都郡王府,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
脚下水浪煎盐叠雪,两岸柳烟花雾,春色迷蒙。云岫不敢回头去看身後那座渐行渐远的小岛,害怕一回头,那岛会张开血盆大口再次把他攫噬而去。
不久小船泊在码头,岸上停着一辆与来时那天一模一样的马车。
只是今日除了那五个羽林卫,又多了个武官打扮的人。见到云岫登岸,他立马迎了上去,拱手为礼,“云小公子,卑职奉命护送您回京,现下请您登车。”
云岫看清他的脸後,犹疑地问:“你是……吕大人?”
吕尚尧笑道:“云小公子好记性,竟还记得卑职。”
云岫大为惊异,不曾想竟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吕尚尧,他不由地往前走了两步,再次打量对方,眼前这人的长相确实和中秋节那晚他在千岁殿外见到的人别无二致。
“吕大人,瑜安哥他究竟如何了?”云岫望向马车旁的几张熟面孔,“当日是你让他们去郡王府报讯的?”
吕尚尧闻言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但这种不自然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瞬他就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他们正是卑职的人,那天也是奉了卑职的命令行事。至于世子他……他并无大碍,几日前已经回了郡王府。”
云岫半信半疑地问:“你的人说瑜安哥在亲耕礼上伤口裂开,危及性命,怎麽现如今你又说他无碍?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为何你的人会把我带去……带去……”六合同风这四个字在他嘴边徘徊,最後还是被咽了回去。
吕尚尧道:“当日世子确实在下田劳作时伤口裂开,随行的医官看过後要他卧床静养……至于卑职的人去郡王府把您接来行宫,一切都是奉旨办差,望您见谅。”
云岫沉默了稍顷,又问他:“吕大人,你不是瑜安哥的朋友麽?”话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只因这个问题实在过于天真了。
吕尚尧道:“君命难违,是卑职对不住世子的信任。”
清晨的风携着湖泊上的水雾和岸边的花香吹起云岫的袍服。
若是没记错,这位吕大人上回还称呼自己为世子妃,可今日他却改了口,且对方是在羽林卫中供职的武官,自己撇开谢瑜安的未婚妻这个头衔後,不过是个白身,但现在对方却一直谦卑地自称为“卑职”,凡此种种无不像一记巴掌狠狠地扇在云岫脸上。
对方必然瞧出了什麽。
也对,他奉旨办事,到了现在岂会察觉不到!
自己身有婚约,又无官职,却被皇帝秘密接入行宫多日不出。是个人会如何想?必定是觉得自己背着谢瑜安同皇帝有了茍且。
思及此,云岫两颊火烧火燎,他侧过身不敢再看对方,并以啓程赶路为由快速钻进了马车。
车轮辚辚滚动,很快出了行宫往帝都驶去。
云岫的心很乱,等回了郡王府见到了谢瑜安,他该如何解释这几日自己的去向?路上他忧心忡忡,越接近帝都越如坐针毡。
被困在六合同风的那几日,他无时无刻不想尽快回到郡王府,可等到了这一天,他又期望这段回去的路能再漫长一些。
马车停在郡王府门口的时候,时辰尚早。
长史官接到门房的通报立马迎了出来,他先朝吕尚尧行了礼,客气地笑道:“怎好再劳烦吕大人专程跑一趟?仆已命人去禀报世子,您快里面请。”回头又对身後跟着的仆从道:“还不快请贵客去花厅用茶,好生招待着。”
一衆仆从诺诺应是,忙要引着人往府里去。
吕尚尧却没急着进去,只道:“不知世子现下可好?”
长史官道:“托您的福,世子已无大碍,只是还下不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