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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命运(第1页)

第98章命运

其他人都能歇一歇,唯有云岫还得忍饥挨饿地服侍他吃饭,心里多少有些憋闷。好在谢君棠没有像早上那样冷嘲热讽,故意找茬,云岫夹什麽他就吃什麽,只是吃得很慢,嚼得有一下没一下的,那种味同嚼蜡的感觉愈发明显。

云岫偷眼看他,发现他眉宇间神情恹恹,脸色比早上憔悴了许多,唇色一如既往的淡,双颊瘦削,病容不减。

从前被蒙在鼓里时,不知他就是皇帝,起初还以为是风寒,後来在凤池山上见他这病症久治不愈,云岫不是没起过疑心,但一来对方和楚大夫都三缄其口,不愿如实相告,二来对方病中性情乖张,喜怒不定,自己为了宽慰安抚已是焦头烂额,来不及去深究,以至于到了今日他也还是不清楚对方究竟生的是什麽病。

但结合之前听来的关于皇帝病入沉疴的传闻,似乎到底是不是风寒已经不言而喻了。

从前云岫只觉得皇帝生病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痛痒的事,但等奉天帝这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形象与谢君棠这个人两相重合後,其中滋味却已悄然改变。

云岫想起了卧床不起最终撒手人寰的云父,又想到当日这人在别苑中消极厌世,讳疾忌医的模样,心底徒然泛起细细密密的痛,随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缠住了他。

冯九功见他在御前都敢堂而皇之的走神,忙低咳了一声示警,云岫回过神来,面上讪讪又有些落寞,忙舀了碗鲜汤掩饰过去。

谢君棠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却什麽都没说,只慢慢喝汤,他喝得格外慢,别人吃一顿饭的功夫,他才喝下半碗,仿佛难以下咽。

云岫望着剩下的半碗汤,一时失魂荡魄,纷乱如麻,直到方玉轻轻唤了他一声,他才再度醒过神来。

此时,原先坐着人的地方空空如也,方玉担忧道:“您怎麽了?可是累着了?陛下已经走了,您的午膳就备在隔间,奴婢带您过去。”

云岫唇线紧抿,良久才故作释然地道:“不急,我先同你一道收拾。”说完低头拾掇桌上只略动了几筷的碗碟,随後原样送了出去。

他的午膳是另外备下的,菜品做得很细致,同早膳一样,怎麽看都不像是小内侍的份例。云岫心下了然也不去点破,仍邀方玉一同吃喝。许是心里藏着事,他囫囵吃完,也没觉出什麽滋味。

方玉说下午谢君棠会小憩一会儿,于是带着云岫去班房里休息,路上碰到去内殿送药的福喜,云岫目送着人走远,心神再度恍惚起来。

在班房里坐了半个多时辰,有人来传云岫,说是皇帝命他伺候笔墨。

内殿里静悄悄的,谢君棠正在批奏章,冯九功侍立一旁,云岫进去时,前者连眼皮都没擡,後者则对着桌上的砚台丶茶盏比划了一下,然後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云岫喉结滚了滚,挨到御案边开始磨墨。

御案上奏折堆了几大摞,云岫旁观了片刻,发现有些瞧着是长篇大论,雕文织采,却只一味地卖弄辞藻,通篇都是些歌功颂德的屁话,泛善可陈。谢君棠每每只看了两眼就扔在一旁,多看一眼都嫌虚度光阴。而有些就是正儿八经的奏事,折子里往往还附了张纸条,上头同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云岫不敢细看,但猜出这应当就是内阁的票拟了。

可虽有了票拟的便利,但谢君棠仍需在奏折上花费大量的精力,原因无他,他自身并非那等贪逸恶劳的庸碌之君,认为有了内阁就可以万事不管,可以去风花雪月,醉生梦死。且他前半生被人操纵,一言一行半点由不得他,即便如今大权在握,那种镌刻在骨子里想要掌控一切的操纵欲仍时时刻刻影响着他。即便是在沉疴入体,心知天不假年,消沉倦怠之後,还是一如既往。

这些内情,云岫并不知晓,但陪侍中他看到对方将奏本和票拟的内容逐字细看,忖度筹谋,虽朱笔落下时不过是“允”丶“可“丶””“再议”等简单字眼,可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後的结果,其中耗费之心力,无法轻易概述。

谢君棠一坐就是一下午,期间既没有出言刻薄,也不曾戏弄侮辱于他,始终心无旁骛地伏案批阅折子,但云岫并不如何庆幸,反而觉得先前的那张网越缠越紧,让他不得自在。

天黑透了的时候,谢君棠将笔一扔,疲乏地捏了捏眉心,云岫抿唇犹豫了半响,慢慢走到他身後为他揉捏肩背。

谢君棠这才正眼看他,好像这会儿才意识到他的存在,挑眉道:“是你啊。”

云岫不言语,头垂得低低的,手上动作却没有停。

谢君棠闭眼享受了一阵,忽然开口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平日里也给谢瑜安这样松散筋骨麽?”话音一落,肩上的手就顿住了,随後缩了回去,原本站在身後的人也往侧里退了一丈远。

谢君棠嗤笑一声,云岫以为他又要发作,哪知对方却只扬声唤了冯九功进来,命他将批阅好的折子派发下去。

冯九功依言照办,又低眉顺眼地道:“时辰不早了,不知今日晚膳摆在何处?是在宣政殿还是含章殿?”

“就摆这儿罢。”

这回云岫放聪明了,知道待会儿必定又是要点他布菜的,于是等菜上齐後,没等对方发话,就拿了筷子夹了点八宝野鸭搁在碟中。

谢君棠尝了一口,突然道:“你坐下一道用。”

云岫一愣,刚要拒绝,就听他似笑非笑道:“别对朕说你不饿,或是食欲不佳,朕瞧你今日两顿胃口不错,想必是方玉伺候得好,令你胃口大开?若真是如此,朕现在就传他进来。”

听他掰扯上方玉,云岫像是被捏住了软肋,纵然想法再多,也全都偃旗息鼓。

一顿饭用得云岫心累不已,竟比在廊下干站上半天还要疲惫。

用完膳,谢君棠便要起驾回含章殿。许是为了消食,他没有坐步辇,而是选择步行回去,途径御花园,他又命宫人勿要跟随,然後独自朝前逛去。

云岫跟着衆人驻足,冯九功却暗戳戳指了指谢君棠的背影,示意他跟上。他踌躇了片刻,还是追了上去,远远地缀在对方身後。

御花园占地颇广,此时正逢春夏交接之际,园中海棠铺绣,梨花飘雪,香韵侵满衣。走了半天,谢君棠突然在花径上止了步,云岫原以为他是要赏花,可擡头一看忽见一座熟悉的宫阙轮廓静立在夜色之中,稍一思忖,才发觉原来他俩已经走到了重华宫附近。

谢君棠突然转过身来,宫灯泻出的柔光交织了水银也是的月色披在他肩头,真如簪星曳月,愈发衬得他沈腰潘鬓,玉影翩翩。他目光幽幽地看着云岫道:“那日看到你在此负伤爬行,朕本不想理会,但你挣扎求生的模样,让朕想到了自己,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云岫恍然醒悟过来,意识到这里正是那日他被朱庭等人欺辱坠马後求援的地方。此时脑海里浮现一片在花枝上擦过的玄色衣袂,那秋日里的蝴蝶扇动翅膀飞入了暮春的夜色里,撞在了他心尖最柔软的位置上。

“陛下也曾有过像那时的我一样狼狈困顿的处境麽?”话一出口,云岫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他自知失言,便装作赏花的样子抿嘴不语了。

自践祚以来,谢君棠听过无数的人称呼自己为“陛下”,可当这两字从对方口中出来时,却有种异样的触动。他凝视了对方半响,忽而哂然一笑,“我的生母年轻时得罪了顾皇後,後又见恶于先帝,被打入了冷宫,我是在冷宫降生的。”

云岫眸色微动,“是寒灰院?”

谢君棠点头,“没错,我母亲心比天高却又命比纸薄,受不了那样的处境,生下我没几年就疯了。她这疯病时好时坏,清醒时对我尚可,偶尔还会教我识字,疯起来……”

後面的话他没有说,但云岫听懂了,不禁心有戚戚,目露同情,未曾想到他会有这样一段晦暗的童年经历,转念又想起对方两次曾带自己去往寒灰院,那里外头瞧着破败,里面却纤尘不染,打扫保存得一如当年。他想,对方对生母应当是没有恨的,否则不会还留着那处院子,时常流连。

云岫想问“後来呢”,可又想到之前从未听说过奉天帝生母的事,後宫里也多年没有太後,便明白这个问题不该去问。

谢君棠沿着花径慢慢朝前走,云岫仍不远不近地缀在後头,夜风混着花香把对方的声音吹到了耳畔,直入心底,“我十一岁那年,先帝已作古数年,顾皇後扶持亲子登基成了顾太後。就在她四十千秋的前夕,她命宫人携鸩酒来到冷宫鸩杀了我的生母,五日後我得以踏出冷宫,重见天日。”

虽早有准备,但在听到实情後,云岫还是震惊得捂住了嘴巴。

“顾太後别有企图,她想要操控我,哪知世事无常,後来废帝下台,她也死了,我便转而成了你父亲的傀儡,战战兢兢地当着有名无实的皇帝。”

云岫低下了头,不知说什麽好。

“原以为斗倒了云敬恒,不再受制于他,我便会迎来不一样的人生,但在那之後很快我就明白过来,我的敌人不是冷宫丶废帝丶顾太後以及你的父亲,而是无常的命运。它在我最志得意满的时候,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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