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布坊·经纬怨
汴梁城南的“五彩坊”是大楚最大的染布坊,坊主是对异族夫妻——中原的张掌柜与西域的阿依莎。可一夜之间,坊里的染缸全部炸裂,染好的绸缎被剪成碎片,上面用血写着“非我族类”,与潜龙府萧烈的手书如出一辙。更离奇的是,张掌柜与阿依莎失踪了,只留下满地染血的棉线。
苏妄与裴昭赶到时,染布坊的夥计正围着口染缸哭泣,缸底沉着块玉佩,是阿依莎的嫁妆,上面刻着“同色”二字。“昨夜还好好的,三更时突然听到爆炸声,出来就看到这景象了。”夥计指着墙上的染谱,“那是张掌柜花了十年编的,记录着中原与西域的染色秘方,现在被人烧了一半。”
染缸的碎片上沾着硫磺粉,与百草堂的易燃药粉同源。裴昭在坊後的水井里发现了异常,井水泛着蓝绿色,投进银簪後,簪子迅速变黑——是被“孔雀胆”污染了,这毒草原産西域,却被人刻意投进井里,想嫁祸给阿依莎。
“他们想让百姓以为,是异族夫妻内讧,用西域毒药毁了染坊。”苏妄在碎布堆里找到块未被剪碎的绸缎,上面的花纹是中原的“缠枝莲”与西域的“卷草纹”交织,“这是他们新研制的‘共生纹’,凶手怕这纹样流传,才毁了所有绸缎。”
染布坊的账房里,算盘散落一地,其中一颗算珠是中空的,里面藏着张纸条,是张掌柜的笔迹:“收到匿名信,说要在三月十五毁了五彩坊,因我娶了西域女子,玷污了中原技艺。”
三月十五,正是西域的“染花节”,阿依莎每年这天都会教夥计们用西域的红花染布。
裴昭在染坊的地窖里发现了个暗门,门後的通道通向城外的废弃窑厂,通道壁上挂着未完成的绸缎,上面的“共生纹”已初具雏形。“他们没失踪,是躲起来了。”
窑厂的窑洞里,果然藏着张掌柜与阿依莎,两人身上都有伤,正用剩下的染料继续织布。“我们想保住这纹样。”阿依莎的手被染料染得通红,“我和当家的研究了十年,就是想证明,中原的靛蓝与西域的红花,能调出最漂亮的颜色。”
窑洞外传来马蹄声,归元会的馀党举着火把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萧氏的亲信:“张老头,你忘了祖宗规矩?娶个西域女人,还敢篡改祖宗纹样,今日就烧了你们这伤风败俗的东西!”
张掌柜将阿依莎护在身後,举起染杆:“我祖宗是织工,传下来的规矩是‘布要密,心要宽’,没说过不能娶异族女子!”
苏妄突然扬声道:“大家看这绸缎!中原的经纬线,少了西域的染料,织不出这颜色;西域的花纹,缺了中原的织法,也成不了纹样!”她将绸缎抛向空中,阳光透过绸缎,在地上映出五彩的光斑,“这才是真正的‘五彩坊’!”
夥计们见状,纷纷拿起染具反抗,附近的百姓也赶来帮忙,归元会的人被打得落荒而逃。
三日後,五彩坊重新开张,张掌柜与阿依莎的“共生纹”绸缎成了汴梁城的新宠,连太後都派人来订购。苏妄与裴昭站在染坊门口,看着各族织工围着染缸说笑,染出的绸缎在风中飘扬,像无数道跨越疆界的彩虹。
“你看这经纬线,少了一根都不行。”裴昭望着绸缎上交织的纹路,青铜令轻轻叩击着堪舆令,“就像这天下的人,少了哪个族群,都称不上完整。”
阿依莎突然想起个细节,从怀里掏出块碎布:“昨夜爆炸前,我看到个穿黑衣的人影,袖口绣着‘织’字,是当年给皇家织锦的‘锦绣司’标记。”
苏妄与裴昭立刻赶往锦绣司旧址,那里早已废弃,只有墙角的织机还在,机上缠着半匹未织完的锦缎,纹样竟是萧烈的“镇龙图”。织机的踏板下藏着本账册,记录着近半年来购买硫磺与孔雀胆的账目,署名是“绣娘”——正是三皇子妃萧氏的乳名。
“她不仅恨异族通婚,更怕这‘共生纹’动摇萧氏的威严。”苏妄将账册与碎布并置,“锦绣司当年就是用西域织工的技艺,才织出皇家锦缎,如今却反过来迫害传承技艺的人。”
暮色中的染布坊亮起灯笼,照得绸缎上的花纹愈发鲜活。张掌柜与阿依莎将新织的“共生纹”锦缎送给苏妄与裴昭,上面绣着两行小字:“经为中原土,纬是西域沙,同织一片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