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殿秘闻
慈安殿的偏殿被侍卫围得水泄不通,朱漆门上加了道新锁,钥匙由李德全亲自保管。苏妄坐在先皇後的灵位旁,手里摩挲着那枚“□□公主宝”玉印,印文的棱角硌着掌心,像在提醒她此刻的处境——名为“禁足”,实为软禁。
殿外的雨下了整整三天,檐角的水滴顺着青瓦滑落,在石阶上砸出浅浅的坑。苏妄数着水滴的声响,忽然注意到灵位底座的缝隙里,卡着半张撕碎的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西蜀织锦”四个字,笔迹仓促,像是紧急中藏下的。
“西蜀织锦……”她忽然想起长公主赵华的宫装,那上面的金线凤凰,针脚细密得不像大啓的手艺。她起身走到灵位後的书架前,第三排的《女诫》封面有些松动,翻开一看,里面夹着块巴掌大的织锦残片,上面绣着半只狼,与漠北的狼图腾不同,狼爪下多了朵西蜀特有的芙蓉花。
这是种暗号。苏妄将残片与先皇後医案里的“密信格式”对照,很快破译出几个字:“华与蓉,共掌钥。”
“华”是长公主赵华,“蓉”是谁?苏妄的指尖划过残片上的芙蓉花,忽然想起回春堂掌柜的籍贯——西蜀蓉城。难道“蓉”指的是西蜀的某个势力?
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李德全端着饭菜走进来,眼神躲闪:“苏姑娘,陛下让老奴给您带句话,说……说委屈您了,等风头过了,就放您出去。”
“风头?”苏妄盯着他的袖口,那里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是西蜀特有的胭脂灰,“李总管刚从长公主府回来吧?她是不是让您盯着我,看我有没有找到什麽‘不该找的东西’?”
李德全的脸瞬间涨红,手里的托盘晃了晃,汤碗险些摔在地上:“苏姑娘说笑了……”
“我没说笑。”苏妄将织锦残片放在桌上,“这是先皇後留下的,上面说长公主与西蜀的‘蓉’共用一把钥匙。李总管在宫里多年,该知道这钥匙指的是什麽吧?”
李德全的嘴唇哆嗦着,忽然扑通跪在地上:“老奴说!那钥匙是……是西蜀国库的密钥!二十年前,长公主远嫁西蜀,蜀王临终前,把密钥一分为二,一半给了长公主,一半给了他的侧妃,也就是……也就是蓉城太守的妹妹!”
苏妄的心头猛地一跳:“所以长公主勾结的不是漠北,是西蜀?”
“是!”李德全的声音带着哭腔,“漠北只是幌子!长公主想借西蜀的财力,买通京营的将领,等时机成熟,就……就逼陛下禅位!回春堂的掌柜,根本不是漠北细作,是西蜀派来的信使,负责传递密钥的消息!”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像无数只手在拍门。苏妄终于明白,长公主的棋下得有多深——先用漠北转移视线,再借回春堂的案子除掉她和裴照,最後用西蜀的财力控制京营,一举夺权。而皇帝的畏惧,或许不只是因为童年阴影,更是知道她手握西蜀的密钥,投鼠忌器。
“裴少卿呢?”苏妄追问,“他现在怎麽样?”
“长公主说他通敌,已经把他关进了刑部大牢,明日就要……就要问斩!”李德全的声音越来越低,“老奴也是没办法,长公主抓了老奴的孙子,逼老奴听话……”
苏妄扶起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李总管,现在还来得及。你知道京营里谁是忠臣吗?我们必须把消息送出去,救裴照,也救陛下。”
李德全抹了把脸,眼神忽然变得坚定:“京营副统领是老奴的同乡,当年受过先皇後的恩惠,是个可靠的人。只是……宫门守卫森严,消息送不出去啊。”
苏妄看向灵位前的香炉,忽然有了主意:“慈安殿的檀香,是由内务府每日送来的,对吗?你能不能在tomorrow的檀香里,夹一张字条?就说‘西蜀密钥在蓉,速查侧妃’。”
李德全眼睛一亮:“能!送檀香的小太监是老奴的远房侄子,绝对可靠!”
当天夜里,雨停了。苏妄坐在灵位旁,看着月光透过窗纸,照在织锦残片上,芙蓉花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动。她知道,这是场豪赌,赌李德全的忠诚,赌京营副统领的可靠,更赌长公主不会算到,她能在禁殿里,从半张残片里,挖出西蜀的秘密。
而此刻的长公主府,赵华正对着铜镜卸妆。碧月站在身後,轻声道:“公主,刑部那边回话,说明日午时问斩裴照,京营的王统领已经答应,到时候派兵‘护卫’刑场,实则是防备有人劫狱。”
赵华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抹冷笑:“王统领倒是识时务。”她摘下头上的赤金点翠簪,簪头的翠羽里,藏着半片青铜密钥,“明日午时,也是西蜀的信使抵达京营的时辰。两事同办,正好热闹。”
铜镜映出她眼底的野心,像淬了毒的锋芒。她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没算到慈安殿的香炉里,正藏着一封能掀翻她全盘计划的密信,更没算到,那个被她视为“弃子”的苏妄,会在禁殿的雨夜里,为她布下最後的杀局。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苏妄走到灵位前,深深鞠了一躬。她仿佛看到先皇後站在云端,正对着她点头,眼神温柔而坚定。这场始于古宅的争斗,终于要在京营的刀光和西蜀的密钥里,迎来对决。而她手中的织锦残片,就是刺破长公主棋局的那把最锋利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