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缝藏锋,河渡惊波
御书房的檀香燃得极烈,却压不住赵华身上的冷意。她捧着那几封先皇後的信,站在殿中,目光直直地看向龙椅上的赵衡,像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
“皇兄,您都看到了?”赵华的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兴奋,“先皇後与玄教往来密切,甚至以凤佩为信——这要是传出去,天下人会怎麽看?会怎麽看您这个为先皇後‘平反’的皇帝?”
赵衡的指尖捏着信纸,纸页边缘被攥得发皱。信上的字迹确实是先皇後的,私印也分毫不差,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先皇後性情刚烈,当年曾力主打压玄教,怎麽会突然“求助”?更何况,信里提到的“稳住教衆”,更像是一种安抚,而非勾结。
“这些信,你从哪找到的?”赵衡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锐利如刀,“假山地窖的锁是玄教八卦锁,寻常人根本打不开。”
赵华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是魏衍帮我打开的。他说这锁是玄教圣女亲设,只有影阁的秘钥能开。”她刻意避开“何时找到”的问题,转而将矛头指向信件本身,“皇兄何必纠结这些?重要的是,这些信能证明,天啓案从一开始就是个局——先皇後和玄教联手,既除掉了碍眼的裴骁,又能让太後放松警惕,好趁机夺权。”
“一派胡言!”赵衡猛地拍案,案上的玉印被震得跳起,“母後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由不得皇兄说了算。”赵华上前一步,将信纸摊在案上,指着其中一行字,“‘凤佩碎,天机现’——这分明是说,凤佩摔碎时,就是他们计划成功之时!而凤佩碎的那天,正是裴骁被定罪的日子!”
赵衡的呼吸骤然急促。这巧合太刺眼,像一根毒刺扎进他心里。他想起沈玉薇藏在偏殿的碎玉,想起裴照说过的“凤血能破玄教阵法”,难道先皇後真的在用凤血做什麽?
“李德全。”赵衡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去清玄观,把陈默当年的手稿取来。”陈默是先皇後的近侍,他的手稿里或许有答案。
李德全刚要应声,就被赵华拦住:“皇兄何必多此一举?清玄观早就被玄教的人渗透了,陈默的手稿说不定早就被篡改过。”她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不如将这些信公之于衆,让天下人评评理。若先皇後真无辜,自有公论;若她有罪……皇兄也该给天啓案的冤魂一个交代,不是吗?”
赵衡看着她眼底的野心,忽然明白了。赵华不是要“真相”,是要借这些信毁掉先皇後的名声,毁掉他的精神支柱。一旦先皇後被污为“玄教同党”,他这个皇帝就会失去民心,她便能趁机夺权。
“此事容後再议。”赵衡将信纸收回木盒,锁上,“这些信暂时由朕保管。赵华,你禁足期间私藏禁物,罚俸三年,闭门思过。”
赵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皇兄!”
“退下。”赵衡的声音不容置疑,目光落在窗外,不再看她。
赵华死死攥着拳,终究还是躬身告退。走出御书房时,她回头望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赵衡不肯上鈎,那就只能用更狠的手段了。
永定河的渡口,雾气还未散尽,一艘乌篷船正泊在岸边,船头插着支半开的红梅——是“回春堂”分号的暗号。裴照扶着船舷,左腿的伤口在颠簸中隐隐作痛,药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里面的密信和名单用防水油布裹了三层。
“客官,可是往南岸去?”船夫是个精瘦的汉子,眼角有块刀疤,说话时总往药箱上瞟。
裴照不动声色:“嗯,去寻个故人。”他的手悄悄按在短刀上,这船夫的眼神太锐利,不像普通渡夫。
船行至河心,雾气突然变浓,能见度不足三尺。船夫忽然停下桨,从舱底摸出把匕首,冷笑道:“裴大人,把药箱留下,给你个全尸。”
裴照早有防备,短刀瞬间出鞘,格开匕首的同时,左腿猛地踹向船夫的膝弯。船夫吃痛倒地,却吹了声口哨,两岸的芦苇荡里立刻冲出三艘小船,上面全是影阁的杀手。
“魏衍倒是看得起我。”裴照冷笑,将药箱塞进船舱的暗格——那是秦老郎中教他的,每个“回春堂”的交通工具都有暗格。他翻出阿武留下的短铳,填好弹药,对准冲在最前面的杀手。
“砰!”枪声在雾中回荡,杀手应声落水。可影阁的人太多,很快就攀上船舷,弯刀劈向裴照的头顶。
他借力往後一仰,避开刀锋,短刀顺势划向杀手的手腕,动作干脆利落。但左腿的旧伤拖了後腿,一个踉跄,被另一把刀划破了後背,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抓住他!魏主有令,要活的!”杀手们嘶吼着,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裴照知道不能恋战,瞅准机会,猛地跃入永定河。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伤口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却也让他清醒——影阁的人不会水,这是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