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含笑点头。
散席回府的马车上,陈良问文氏:“玉姐姐,这何夫人特地请姐姐参加寿宴是为的什麽?”
文氏闭目养神,眯着眼说道:“这就是婆母要你跟着我们出门的原因了,年轻媳妇总有想不到之处,可不就得跟着我们这些年长的边看边学了。今日我们是看上人家了,人家还没见过沛哥儿呢。这等真心为自家孩子着想的人家,若是见男方是个矮挫或人品不济,管你家官阶再高再是公侯之家,也不见得肯呢。过几日去她家赴宴,就得带上沛哥儿了。”
待得家里第五代出世,府内很是热闹了几日。
不几日又听得二嫂文氏说,沛哥儿亲事已定,婚期定在一年後。
但看文氏略有愁颜,陈良上前关切一番。
文氏道:“家中子孙繁茂,沁哥儿的哥哥们都成长起来了,陆续要成家。这府中房舍只有这许多,如何腾挪得开。一家子住的挤挤挨挨的,难免生出口角,始终不美。”
树大分枝,人大分家,理所应当的。
只是老太君还在,又怎好提出来伤老人家的心。
不料过得几日,恰逢公廨衙门休沐,有婆子来抱香居传话,说是老太君请家里所有儿孙议事。
进得正心堂,一大家子依次坐好。
杨老太君正色道:“我夫简允,跟着太祖打江山,九死一生,才有忠义侯府,他乃乱世英雄。前朝末年,民不聊生,阖家只剩他一个,才投了军。”
“如今子孙出息,枝繁叶茂,我即使立时去了,也无愧亡夫与列祖列宗。家中人丁兴旺是好事,但因为人丁兴旺,家人反倒生出龃龉,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今日我便做主,分家!”
一衆儿孙闻言纷纷跪地俯首:“儿孙不孝!”
杨氏不理,只道:“侯爷,此乃分家文书,你来念与衆人。”
简纯闻言起身,擡袖揩拭眼泪,结过文书念起来。
‘立清白,兄简纯,弟简绣丶简维,母杨氏,因父得爵以来,所有天地屋宇等産,父手已有遗嘱分单为据。缘身兄弟年幼,奉母命奉行同爂,经今二十六载,皆成室生育,俱顾各剑门楣。虽简维非是同母,但由母抚养长大,视同亲子,商议,请凭亲族,将得爵以後所置买屋宇丶田业,简纯五成,馀者除二人分。存公之外,拈阄各执一切账目,俱已从公清白。自此以後,各执各业,各当各类,皆无异言。今欲有凭,立此清白一样叁纸,各执一纸,文发存照。’
“我今尚在,你三兄弟还同在侯府居住,大房以外草字辈及以下成婚者,皆需在外置産,安家立业。待我百年过後,简绣丶简维再行搬出府外。”
一衆子孙默默领命,鱼贯退出正堂,只三兄弟留下宽慰老母,商议分家後续细节。
一路默默回到抱香居,陈良看简茂坐在榻上,神色落寞,上前将他抱住,不住摩挲他肩背,以示安慰。
“我在这里长大丶生活到如今,总觉得离开那日还十分遥远,不成想家中近日喜事连连,带来的却是分家。虽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在最繁盛的时候分散,怎不令人失落。待兄弟们搬出府中,就好似家人不再是家人,变成了亲戚,想想便觉心酸。”
简茂抱着陈良的腰低声道。
陈良想了想,道:“你都想得明白,我也无语宽解。只你要知道,在最美好的时候散场,以後的回忆便都是甜蜜醉人的。再者各家人人康健,已是大幸,人不能贪心苛求过多。”
不几日,陈良又去到婆母朱氏房中,文氏已然落座。
“叫你妯娌二人过来,为的是简荀丶简茂兄弟二人的安家事宜。我与老爷已将手上能分的财産分好,如今交予你们,待得我们百年,再将馀下财産分配一次。兄弟二人已在分家文书上签字,这是你们两家的财産清单,各自收好。”
文氏并陈良跪下磕头,接过清单。
朱氏给二人的房産相邻,均位于城东松亭街。即使搬出去了,往来亦十分方便,陈良很满意。
毕竟谁会拒绝这种有能力丶十分靠谱,还愿意罩着自己的靠山呢?
朱氏看妯娌二人看过清单後,皆面色舒缓,心中十分满意。
大儿媳自不必说,对这个小儿媳她由开始的芥蒂,到如今的满意也是冷眼旁观的许久才有的。
初时以为她行事出格丶鲁莽丶不知礼数,如今看来却也十分知进退,遇事拎得清,肯听劝,是个好的。
待松亭街的房子改建装修好,陈良便安排仆役们陆陆续续往外搬迁家私物件,等全部安顿下来,又是一年腊月到了。
陈良手下的小丫头们如今都到了差不多能当用的年纪,又有明婶丶黄梅这些已婚的妇人做总揽,她便越发轻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