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拒绝婚事,收回真心。
也退还所有有关她的一切。
“金怀瑜,我们……”宋十玉终于肯望向她,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在看到她低垂着发红的眼眸时,差点说不出最后四个字。
“到此为止。”
字字锐利,裹着血泪。
面前深灰石桌落下几滴深色碎珠。
宋十玉望着她,喉咙像被人掐住,呼吸滞在半途,淬毒似的刺痛弥漫。她的流星索裹着泪勒在他身上,寸寸入体,几乎快把他胸口破开,掏出肋骨下跳动的心。
一圈接一圈,只要她再做出点什么,那颗心就会被蛛网似的金索束缚住,再逃不开她的身边。
宋十玉开始后悔说得那么决绝,也开始后悔没听星阑劝告。
她年纪比自己小,事业心重很正常,能摆脱工匠身份走上仕途是多少人望尘莫及的,为什么要因为一时冲动就此斩断二人之间的缘分?
等在一起,他再慢慢教她如何在任务途中保命不可以吗?
她伤重刚能起身就这般伤心,他为何要跟她置气?
心绪起伏间,熟悉的刺痛从胸口传来,宋十玉压抑着撇开目光,可控制不住的疼一阵接一阵,随着跳动越来越剧烈。
偏偏这时金九说话了。
她想清楚了,死缠烂打没有任何意义。
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她依旧会将他排除在外,不论是以宋十玉还是赵朔玉的身份,只要她喜欢他,不论如何,她都会推开他。
宋十玉想要的安定和坦诚她都给不了。
只要帝君一声令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在所不惜。
这世上不止她一个人,也不止她一个官员能做此事,但能走到帝君身边的女官却寥寥无几,她不想放弃。
"好。"她点头,默了默,望向别处,飞快用食指抹去眼角的泪。
好……
她说好……
没有挽留,没有解释。
只有一个字,好。
:。
宋十玉唇色立时如褪色的花淡去,冰冷席卷胸口。
放在腿上的手不住发抖,他微微低下头,视线像涂满浆糊的琉璃窗,变得模糊不清。
"宋十玉,就算分开,以后或许不见,我也想跟你说明白。你说你心悦我时,我其实也想告诉你,我心悦你,从在沧衡城花街游行上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心悦你。"
一见钟情。
金九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彻底栽在一个人手里。
因为他,她再也不会有事没事就踏足风尘之地,与乐人小倌纠缠不清。
因为他,她不再关注样貌,愿意透过他的眼睛看清真正的他。
也因为他,她才能从公事家事中脱身,在他面前坦率地做自己。
她深呼吸一口气,盯着他洁皙如玉的喉结,垂眼继续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回心转意。我只是想告诉你,宋十玉,以后不要再看轻自己,你很好,怎么样都好。只是对不起,我不是对的人,你拒绝我,理所当然。"
几多风雨,他最狼狈时被她撞见,在此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他还未承认,那次崖上已是最好的回答。
没有哪个世家公子会希望自己堕落时被人记得一清二楚,恢复身份后只会成为他的把柄,供予别人嘲弄他的笑料。
既然要分开,那就干脆些。
替他抹去那些不光彩的过往,包括自己。
金九压着喉头漫上的疼,轻声说:"你以后会遇到比我好千倍万倍的女子,我不会再见你,打搅你的生活。有关你的一切,我都不会再提及半分。我也会让金铺伙计,星阑她们闭紧嘴,就像你说的,到此为止。你要重新开始,我也要走……"
"咔哒……咔哒哒……"
石桌面忽而窜上裂痕,从对面一直裂到眼前。
金九愣住,看着一颗石子从裂缝中迸出,连同石粉扑簌簌洒落,将她衣摆染灰。
他要做什么……
她抬头望去,目光刚触及到他放在桌上的手,人影便已往旁歪倒。
像被镰刀砍折的竹,无力支撑起身体,墨色长发与薄纱在半空中拂过,极致的黑白,恍若昭示就此断绝所有。
“宋十玉!”
昨夜被雨水打落的女贞花叶落了满身。
四周寂静,眼前似覆盖了层霜,只看到大片模糊的浅灰蓝天色。
今日或许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