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刷的朱红漆色,青瓦压下,扑面而来的庄重肃穆。
门口两座石狮,沿着台阶上去,两侧有穿着轻甲的卫兵把守。
金九由着侍从领入门,背后直冒冷汗,她感觉所有路过的下人都在打量自己,目光隐晦,行走速度,行礼姿态都像是从宫里出来的。
绕过砖雕影壁,走过头门,行过湖上沿廊,走了快一盏茶才到第二扇门。
哪怕夏日花草开得正好,也掩盖不住这里的空荡。
四周静得要命,连下人压低的说话声都能隔着一堵墙听到些许。
鸟雀停留在围墙瓦片上,啁啾叫着飞远。湖中锦鲤跃出水面,留下涟漪阵阵,更显此处府邸寂寥,没有人气。
太安静了……
踏在砖石上的响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又走了快一炷香,总算听到些许声响。
但前面就是……
金九拉住侍从,小声说:"内院!我进去合适吗?"
"合不合适,你都到这了。"回答她的却是不远处的人。
仆从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跟木偶似的,服饰动作都一个样,流水似的流入内院摆放饭菜。
侍从极有眼色退开,顺手把马车上她带来的公文带进内院。
金九:"……"
不是,她带来的公文给她不就好了,做什么跟她要住在这似的?
"襻膊解不下来了,你帮我。"赵朔玉用着以前的声色,不动声色道。
他已经许久没见她,却不得不用这种态度强压下内心翻涌,像从前那样接近她。
换了张脸,换了个身份,她不适应很正常。
但他说什么也要在今日更进一步,破除二人之间的隔阂。
金九听他这么说,用的还是宋十玉的声音,不由抬头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卸下所有伪装后仔细看他。
身形依旧是从前那样,应没有用什么缩骨术之类的法子掩盖。
但那张脸却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若说以前他的容貌是粉白芍药。现在就是色泽艳丽、红到发黑的牡丹花。黑色长袍下是若隐若现的丹枫色,腰带环佩束带皆是惹眼的红金饰品。金色襻膊细链挂在他身上,愈发增加几分雍容华丽。
比当初她在花街上看到他更漂亮了……
甚至漂亮到带着十成十的侵略性,但凡碰一下都会被刺伤。
"金怀瑜。"赵朔玉干脆喊她全名催促。
金九转过身,朝他行了个礼:"是,赵公子,冒犯了。"
冒犯?
赵朔玉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笑。
一路上都做了多少次,她居然用冒犯两字拉开二人的距离?
金九没敢看他神色,绕后到他背后,仔细解开缠作一团的金索。
他的腰身似比之前瘦了快半寸,不再用珍珠粉掩饰的双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还有几点被烫出的红。
"这的厨子似是不会做吃食,总是爱放香料。我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今日便学金铺厨娘做了些你爱吃的,还做了些糕点,你吃完回去带些走吧?我这没人,那么多糕点,吃不完。"
赵朔玉感觉到她的双手在自己后腰上翻转解金索,刻意拉了拉自己肩膀上缠绕的索。
她的手随着金索碰上自己后腰的瞬间就跟被烫到似的松开。
"怎么,解开了?"他故意回头看她。
金九装着镇定,耳朵却红了,赶忙摇头说:"等会,等会就好。缠在一块不好解开。"
"这样啊……"赵朔玉望向院内,左手指了指院外,示意让他们走开,他要与金九独处。
侍从看了看他,本不想走,但看到赵朔玉捋起衣袖,又打算用撕裂伤口这招威胁他们时急忙挥手让人离开。他再不好全,帝君派来的御医上报,他们没好果子吃。
帝君派他们来就是为了保护赵朔玉,结果这人表面看着斯文稳重,实际防备心种又难缠得紧。
兵法武功轮番上阵,就是为了把金九请进来,吃顿午膳。
左右这地方有人看守,闹不出什么事。
他们放松脚步,一个接一个,像长条的蜈蚣从另一扇门离开。
这边金九一无所察,还在满头大汗地解金索。
好不容易扯出了个头,整条金色落在她手中。
两边衣袖落下,赵朔玉转身,故作轻松道:"终于解开了,勒的又重又疼。"
金九盯着砖块缝隙中的金圈,连忙捡起说:"不是,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