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觥蓦地按住了杨公公手背,“公公……”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更不能在陈家乱说。
杨公公笑意渐深,却隐隐透出一丝阴冷:“咱家知道,陈老大人这会肯定已经醒了。还请陈少尹代为转告一声,这临安城不能乱,天家颜面更要顾及。咱家虽无子孙,却有主子。只要……只要官家能得偿所愿,咱家……可以当那枚弃子……”
此话一出,陈觥神色微动,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钦佩和动容。杨公公深居宫中几十年,身虽残缺,倒是别有一番忠肝义胆。
依附皇权,却也忠于皇权。
送走了杨公公,此时天已微微亮,约莫着寅时已过,卯时将至。
陈觥来到祖父的房中,祖父果然没睡,正坐着等他。
他赶紧复述了一遍杨公公的话。
“真这麽说,没想到以前是我小看他了。“老太爷苍老的声音很低,眼底却精光闪烁,“觥儿,杨公公深夜造访陈府有所求,他的意思肯定就是官家的意思。所以这事,你打算怎麽办?”
陈觥眸色深沉,沉吟片刻後回道:“天一亮,孙儿打算先去东宫找太子殿下,请求他上奏升太上皇心腹殿前司都指挥使杨大人为太尉,架空权利。然後抛出替罪羊刘金,以其私藏兵器勾结流民谋反的罪名,命殿前司抓捕归案。同时杨公公主动请罪,自称不应离间天家。这般示警太上皇军中藏奸,需陛下坐镇整顿,由太子从中斡旋。软硬兼施,借整顿之名,行夺权之实。”
老太爷冷笑一声,“你这般行棋,是真的打算不脏手,功劳苦劳全放在了太子身上。”
陈觥虚心受教:“孙儿愚钝,还请祖父明示。”
陈老太爷缓缓点头:“官家以孝治天下,我们就以孝为盾。今日刚好是你成婚,那些同僚旧部上门道喜的时候,我只要稍提醒。过不了多久,官家便能率百官赴德寿宫问安,涕泣恐负祖宗基业,终日惶恐不安,太上皇已禅位让贤,若再揽权,岂非自毁英圣之名。我们文臣既然插手了这件事,便要插得干净利落,彻底站稳队伍,切莫拖泥带水。”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陈觥得令,便快速安排了起来。天一亮,准新郎官便立刻前往东宫,太子见到陈觥的时候还一度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待陈觥讲明厉害关系,太子才惊觉事态严重,让他留下来一起梳理奏折。
陈觥却为了难,马上就到上门迎亲的吉时了,这会就算他快马加鞭赶回去,都得迟到。想起茶滢那俏脸,如果他不回去亲自迎亲,指不定那丫头犟起来连花轿都不肯上,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这会陈觥一刻不敢耽搁,跟太子殿下留下一句拜完堂就来便立马溜了。
吉时已过三刻,新郎官和迎亲队伍还未上门。
喜娘急得直搓手:“茶娘子,陈少尹的花轿快到到巷口了……真的,我亲自去看的……”
茶滢端坐镜前,又抿完最後一口唇脂,才听见窗外唢呐声越来越近,她突然又擦掉了唇脂。
“告诉他,新娘子的妆还没画好。只要画不好,我就不出门。”
陈觥在门外听得真切,知道茶滢生了闷气,他拿出小厮青云准备好的红包,从门缝里一个个塞进去。
“姑爷再加把劲儿,我还要……”蜜儿踮脚从门缝接过第五个沉甸甸的红包,指尖一拈便知是金叶子,杏眼顿时弯成月牙。
这会够吃好久的零嘴和甜食了。
茶滢在里屋气得银牙暗咬,“蜜儿,你这个不争气的,一点红包就能让你卖了姑娘。”
蜜儿刚把金叶子装进袖袋,大门就被陈觥一掌推开。
不用怀疑,就是蜜儿这个馋鬼偷偷开了门。
慧娘眼疾手快拦住他:“姑爷且慢!新娘子还得再打扮打扮……”
陈觥却规规矩矩朝她鞠了一个躬,“嫂嫂放心,自今而後,茶滢入门,便是我家至亲至重之人。我定当竭尽心力,敬之爱之,珍之重之,不使她受半分委屈,不叫嫂嫂有半点忧心。”
言语真切,不见半分不恭。
慧娘给陈觥让了门,但茶滢的仍旧坐在妆台前,气呼呼一张小脸不愿意看他。
陈觥拿出昨夜便准备好的礼物,一对上好的和田玉佩,轻柔又强硬地扣在她手中後便再也不愿松开。
“娘子,我来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