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裴霁馀光扫过周围的人,那些侍卫和宫女们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皇上神情威严,微微擡了擡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都退下吧。”侍卫们和宫女们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御书房。
随着最後一道身影退出,房门缓缓合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御书房里只剩下裴霁和皇上二人。
“太後是从时开始给皇上送药?”
“从——”皇上语气一顿,意识到问题却又不敢相信。
“从你离开京城起。”
偌大的皇宫里难道没有一个值得他真心托付的人吗?哪怕那人是自己的母後。
裴霁擡眼,目光中带着一丝坚定,“若是皇上信得过臣,可嘱微臣去查。”语气郑重而恳切。“皇上乃九五之尊,用任何药都要经过太医院的审批,这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
“恐怕,这太医院早已被侵蚀……”
皇上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宇间充满怒意。他双手猛地握住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变得苍白。他转头盯着裴霁,直视裴霁的眼睛道:“清河,朕如今只能相信你了。”
裴霁微微躬身,回应道:“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表面上都不动声色,仿佛一切如常。一面对支援雄北县的太医和民间力量进行赏赐,一面在暗处搜查证据。
这日,宫中传来消息,皇上御驾亲临妙手堂。
宴明贤急忙跪拜迎接,心中又惊又喜。皇上步入医馆,见到这熟悉的面孔,不禁感慨道:“宴大夫革去院判一职仍心系雄北百姓安康,此乃何等‘精诚’之人。”
宴明贤腰弯的更低了,连忙道:“皇上过誉,草民只是尽医者本分。”
“宴大夫莫要过谦,”皇上转而看向他身侧的宴苓,“宴大夫不仅妙手仁心,这小宴大夫也是被教导得极好。”
宴苓不卑不亢地回道:“草民只是随父亲学些皮毛。家父时常教导草民:医者仁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无论是何地的百姓,草民会出手诊治。”
“好!说的好极了!”皇上忍不住鼓掌,“来人,取笔墨。”他亲自铺开宣纸,饱蘸浓墨,写下“妙手回春”四个大字。
字迹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写罢,皇上将笔一掷,笑道:“宴大夫,这四个字便是朕对你们妙手堂的赏赐。你们悬壶济世,救民于水火,朕甚是欣慰。这‘妙手回春’匾额日後就挂在妙手堂正中,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妙手仁心。”
衆人跪拜谢恩,宴明贤小心翼翼地接过皇上亲笔题字的牌匾捧在手中,仿佛捧着无价之宝。
裴霁扶宴苓起身,两人四目相对。虽未言语,可眉目之间已传递了千言万语。
皇上眼瞧着两人间的气氛愈发微妙,仿佛周围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他手放在嘴边干咳两声,提醒裴霁。
这裴霁莫不是有了爱情便忘了正事吧?
“咳……咳咳!”
皇上在一旁咳得都快咯血了,裴霁才施施然将视线从宴苓身上移开。“皇上是不是受了风寒,不如让宴大夫给皇上瞧瞧?”
“朕正有此意,也刚好考察考察宴大夫的医术有无进步。”皇上剜了他一眼,当初在御书房时还忠实可靠,怎麽一到宴苓这就变得如此不靠谱。
四人一同进入宴明贤的诊室,四周都被裴霁的人把守。
宴明贤这边在替皇上诊脉,而宴苓那边则在研究裴霁带来的药渣。
“以皇上头痛的程度,按理说还用不上制川乌这味药。”宴苓皱眉。
川乌——炮制後毒性降低,辛热,祛风除湿,散寒止痛,尤擅治“头风”即顽固性风寒头痛。
生品是绝对禁用的。
“除非是为了……”
“下毒!”
宴苓和宴明贤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皇上眼神阴沉,他自然不信自己的母後会给自己下这种剧毒,但药出了问题是不争的事实。
“母後——”皇上拳头紧握着,闭上双眸,对着一直沉默立于一旁丶脸色同样凝重的裴霁说:“清河,动手吧。”
这声命令,如同最终判词,砸落在寂静诊室之中。
慈宁宫内空气凝滞,所有宫人早已跪倒在地,屏息垂首,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与此同时,远在摄政王府的秦宜年也锒铛入狱。
皇上回宫後,比寒风更刺骨的压抑气氛悄然笼罩整座宫城。不久,宫中便传来消息:太後娘娘自请离宫,欲前往城郊净心庵,长伴青灯古佛,为国祈福,从此再不问世事。
这是一位年轻帝王在孝道与皇权间做出的抉择,或是身为人子对母後最後的仁慈;或是为了维护皇家最後的体面;又或是牵扯到更深的宫闱秘辛。
三年前太後为何会突患离魂症,今日又为何要帮摄政王投毒,谋害自己的亲子。这种种因果,恐怕只有他们两人得知了。
大牢深处,凝固的丶带着铁锈和腐败血腥味的空气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