镣铐束缚了他的手脚,冰冷的铁环摩擦着腕骨,带来刺骨的疼痛和屈辱。他用嘶哑的声音叫喊着,试图维持住最後的体面,却难掩颤抖。
他可是堂堂摄政王,怎麽会顷刻之间就从云端跌落这污秽泥潭?
秦宜年擡头看着那四四方方的天,脸上沾着污渍,面容因惊怒丶恐惧而变得扭曲。锦袍上精致的刺绣被污水玷污。外袍撕裂了好几处,露出底下中衣的白色,在那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殿下与其在这挣扎,不如省点力气斯文上路。”
秦宜年艰难地转身回看,镣铐哗啦作响,是裴霁。
“呵呵……哈哈……哈哈哈——”
从闷笑到癫狂大笑,笑声里带着荒谬丶嘲讽丶彻悟。
“没想到你这麽命大,疫病杀不死你,死士也除不掉你。命这般硬,当初你爹娘不会就是这样被你克死的吧!”秦宜年恶狠狠地盯着裴霁,用着最恶毒的话戳他痛处。
裴霁的指尖掐进掌心,脸色一变,宴苓见状连忙挡在他的身前。
“疫病杀不死是因为老娘我医术高明,死士除不掉是因为他机智聪慧,早有防备。就你那点阴谋诡计还想杀裴霁?你也不用脑子想想,裴霁是吃素的吗?”宴苓骂到情绪激动处,身後的裴霁拦都拦不住。
“呸!”
宴苓一想起当时一箭穿心的痛,更加愤慨。
“裴霁的爹娘是为国捐躯,是百姓们心中的英雄。你这种卖国贼不配提他们,说不定是你十几年前勾结外邦,才让他们有机可乘……”
“你血口喷人!”秦宜年额角青筋暴起,那张阴鸷的脸此刻涨得紫红。这莫须有的帽子别盖在他头上。
宴苓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血口喷人?你怎麽不说你满口胡言!”
裴霁从她身後抱住宴苓,“好了,不用和这种人置气。”虽然他话是这麽说,但也是在宴苓骂爽了之後才装模作样地制止她。
“达饶已将你与鞑靼勾结的书信都交了出来,那上面确实是你的字迹。你还有什麽可辩解的吗?”裴霁声音冷酷,带着一种已然定罪的漠然。
秦宜年脸上写满无所谓,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既然已成定局,那就只能认命。
只是,即使他死,也要给裴霁埋下足以让他毙命的隐患。
“你们不好奇太後为何会给皇上下药吗?”地牢的阴冷仿佛渗入了骨髓,秦宜年的眼神像毒蛇信子般黏腻,阴森诡异。
“那是因为皇上根本不是她与先皇的孩子,什麽龙凤胎夭折了一个,都是谎言。太後怀胎时不受宠,受了那麽多白眼和欺凌,她腹中的孩子早就都死了!”秦宜年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是我帮了她,是我帮她找来一个男婴,才让她重新得宠。”
三年前太後娘娘之所以突然离魂,变得惧怕皇上,是因为她得知这一消息。亲手养大的孩子会在将来的某一日变成刺向自己的刀。宴苓陷入沉思,太後也只是这场权力的角逐的受害者。
“裴霁,知道这个秘密後,你觉得皇上还会留你们的性命吗?”秦宜年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眼神中满是算计。皇上若想稳固自己的地位,就必须消除一切可能的威胁。你们一旦知晓这个秘密,就会变成他不得不除掉的眼中钉丶肉中刺。
裴霁毫不在意,他缓缓靠近秦宜年,低声说道:“即使不留,这是我与皇上的纠葛。你——怕是活不到那时了。”说完便牵着宴苓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大牢。
两人并排坐在马车上,宴苓有些担心的回握住裴霁的手,“你觉得秦宜年说的是真的吗?”
“即使是真的,我们也要让它变成假的。”裴霁眼神坚定而冷峻,皇上既然还留着太後的性命,就证明他还是从前那个重情重义的君王。裴霁要做的,就是替他扫清一切障碍。
裴霁雷霆手段,秘密抓捕所有与此事相关的人,一并打包送到皇上面前。没有了秦宜年的的势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衆。
秦宜年赌的是人心,输的也是人心。
至此,朝廷一片清明。
在裴霁的建议下,皇上进行教育和科举改革,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能平等接受教育和科考。许多有才华的年轻官员纷纷涌现,为朝廷注入了新的活力。
慢慢,裴霁也逐渐退出权力中心。
春日的暖阳温柔地洒在大地上,万物在和煦的春风中苏醒。裴霁满心欢喜地站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片柏树林。
宴苓扶着凡阳的手跳下马车,脸上满是不解。她不清楚裴霁为何会约她在此处见面。不过成为太医後总会有忙不完的事情,能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
裴霁看着宴苓缓缓迈向自己的脚步,深吸一口气。他平复下心情擡脚缓缓走向她。直到走到她的跟前才停下脚步。他手里拿着一卷信纸,递给宴苓。
宴苓展开信纸,直到看清上面的字才猜到裴霁想做什麽。
这是一封盖有他印章的休书。
没有向皇上请婚,是尊重她的意愿;给予这一纸休书,是留给她的退路。
裴霁牵起她的手深情凝望,郑重地说:
“宴苓,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