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喝甲方咖啡?”
程述白的声音吓得祁野差点把杯子扔出去。对方不知何时回来了,正倚在帐篷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祁野急中生智,“我在想要不要加点热水。”
程述白走过来,又一次,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温度刚好。”他放下杯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看看这个。”
文件夹里是一份施工日志复印件,记录显示三天前就有人下令更改挖掘路线。签字栏龙飞凤舞地签着“李成”——李副董事长的名字。
“这算证据吗?”祁野擡头问。
程述白摇摇头,“复印件不能作为法律证据,但足够让董事会闭嘴了。”他顿了顿,“祁野,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什麽忙?”
“做一套备用方案。”程述白的声音低了下来,“把梧桐树移位的可能性也考虑进去。”
祁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帐篷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你答应过不动这棵树!”
“PlanB而已。”程述白平静地看着他,“就像你电脑里那份《复仇甲方的一百种方式》,有备无患。”
祁野的血瞬间凝固了。那是他之前写的发泄文档,存在电脑最隐蔽的文件夹里,程述白怎麽可能知道?
“你黑我电脑?”祁野皱眉问道。
程述白推了推眼镜,“上周项目会,你投屏的时候不小心点开了最近文档列表。”
祁野想起那天自己确实手忙脚乱地切换过窗口。
操。
“我不会做移位方案。”祁野硬邦邦地说,“要麽保住这棵树,要麽换设计团队。”
程述白静静看了他几秒,突然笑了,“就知道你会这麽说。”他从内袋掏出一支钢笔递过来,“用这个写救治方案吧,出水顺。”
祁野接过钢笔,认出这是程述白最宝贝的那支万宝龙——大学时他借来画过一次草图,被念叨了整整一周。笔身上还带着体温,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嗯。”祁野小声说,拧开笔帽开始书写。墨水在纸上流畅地铺开,确实比他平时用的顺手多了。
程述白在他对面坐下,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帐篷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键盘敲击声。有那麽一瞬间,祁野恍惚回到了大学图书馆,他们常常这样一坐就是一整天,偶尔擡头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
直升机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程述白起身去接专家,祁野继续完善方案。
他写到土壤改良部分时,下意识地用了几个德文专业术语——那是他跟程述白学的习惯。写到一半,钢笔没水了。
祁野拧开笔杆想换墨囊,却发现里面藏着一张卷得很紧的小纸条。展开一看,是张泛黄的便签纸,上面用熟悉的字迹写着:「给小经纬设计师:生日快乐。愿你的设计像梧桐树一样扎根生长。——C」日期是七年前他生日那天。
纸条边缘已经起毛,显然被反复展开又折起过多次。祁野的指尖微微发抖,
那天他等了整晚,程述白没出现,第二天才听说对方紧急出国了。这张便签本该在生日当天送到他手上的。
帐篷帘子突然被掀开,祁野慌忙把纸条塞进口袋。程述白带着专家走进来,身後跟着一群工作人员。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祁野全神贯注地配合专家处理树根,再没机会看那张纸条一眼。
救治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当专家宣布“成活率90%以上”时,现场爆发出一阵欢呼。祁野瘫坐在树下的临时休息区,浑身沾满泥土和植物汁液。程述白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西装裤腿也溅上了泥点。
“辛苦了。”程述白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度。
祁野仰头灌了半瓶水,喉结上下滚动,“分内事。”
“祁工!”小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王总说媒体要来采访,让您准备一下发言稿!”
祁野皱眉,“采访?不是说好低调处理吗?”
“是李副董事长安排的。”小林压低声音,“听说他要借机宣传什麽‘科技救树’的概念。。。”
祁野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程述白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周秘书,立即发声明,就说古树救治属于常规操作,不接受任何商业宣传。”挂断电话,他对祁野说,“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
祁野点点头,起身时膝盖一阵刺痛——跪着工作了几个小时,旧伤又发作了。他咬牙忍住呻吟,却看见程述白已经招手叫来了助理,“送祁工回去,顺便去药店买些膏药。”
“不用了。”祁野条件反射地拒绝,“我打车就行。”
程述白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祁野一瘸一拐地走向出口,突然听见身後有人叫他,声音不大,
“祁野。”他听见了。
他回头,看见程述白站在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七年前那个少年。
“钢笔,”程述白说,“送你了。”
祁野下意识摸向胸前的口袋,那支万宝龙沉甸甸地贴着心跳。他想说太贵重了不能收,想说我们早就不是那种关系了,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谢谢。”
回到公司,祁野直接瘫在了沙发上。办公室空无一人,只有窗外的夕阳静静西沉。
他掏出那张泛黄的便签纸,对着光线仔细端详——除了生日祝福,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临时要跟导师去德国考察,半年後见。等我。】
这行字被水渍晕开过,墨迹有些模糊。祁野的心揪了起来,他记得那个半年——半年後程述白确实回来了,却直接进了寰宇集团,再没联系过他。当时他以为对方变心了,现在想来,或许,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