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批准出院了?”程述白直起身,声音里带着长途飞行後的沙哑。
祁野的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程总改行当门神了?”
“航班提前了。”程述白把豆浆递过来,“温度刚好。”
塑料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两人之间的地砖上洇出深色痕迹。祁野没接,目光扫过程述白无名指上那圈淡淡的戒痕——银戒此刻正贴在他自己胸口,藏在衬衫第二颗纽扣之下。
“项目进度。。。”
“我知道。”程述白打断他,“A区管线验收推迟了,B区苗木明天到货。”他忽然向前一步,近到祁野能闻到他身上未散的航空燃油味,“你乖一点,好好休息。”
走廊灯光在程述白镜片上投下冷斑,祁野盯着那两点反光,忽然想起大学时这人通宵赶图後也是这样——表面光风霁月,只有凑近了才能嗅到疲惫的锈迹。
“死不了。”祁野伸手去拿豆浆,指尖擦过程述白的手背。对方却突然收紧手指,连杯带手一起握住。
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松手。”
“医嘱看了吗?”
“看了。”
“复述一遍。”
祁野猛地抽手,豆浆洒了大半。乳白色液体顺着程述白的指缝滴落,在瓷砖上溅出细小的星芒。
“你他妈。。。”
值班护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程述白从容地掏出纸巾擦拭手指,仿佛刚才那个越界的人不是他,“我送你回去。”
“用不着。”祁野转身按下电梯键,“程总不如先解释解释,为什麽提前回来?”
电梯门缓缓打开。程述白跟着走进去,镜面墙壁映出两人之间刻意保持的一部分距离,“专利转让提前完成了。”
“是麽。”祁野盯着楼层数字跳动,“周雯朋友圈发的定位可还在柏林。”
轿厢轻微震动了一下。程述白忽然笑了,“你翻她朋友圈?”
“推送。”祁野硬邦邦地说,“她点赞了寰宇官微。”
电梯到达一楼。程述白抢先一步抵住门框,“祁野。”他声音很轻,“我回来是因为监测仪报警——梧桐树根系活力跌破安全值,而你的心率数据从昨天下午开始异常。”
祁野僵在原地。那个该死的智能监测仪居然还带心率监测?
“所以你是回来救树的。”
“我是回来救你的。”
晨光透过玻璃门洒进来,程述白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祁野忽然注意到他左肩沾着一片墙灰,像是刚从工地赶过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祁野发觉气氛莫名变得微妙,“。。。。。。豆浆洒了。”他试着转移话题。
“车上还有。”
“医嘱说不能喝外面的豆浆。”
程述白变魔术似的从公文包里掏出保温杯,“家里煮的。”
祁野接过杯子拧开,茉莉混着豆香的雾气扑面而来。他低头抿了一口,甜度刚好,温度刚好,连浮着的那层奶皮都刚好。
就像过去七年从未存在过一样。
“程述白。”祁野突然擡头,“你钱包里那张照片。。。”
“嗯?”
“没什麽。”
两人一前一後走向停车场。晨雾中,梧桐树的影子在柏油路上摇曳,像极了那年夏天他们一起躲过雨的屋檐。
祁野摸出手机,心虚地悄悄删掉了刚刚搜索的“德国离婚法律流程”。
再等等。
等这棵该死的梧桐树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