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来令
夜半,封澜看着孟将军帐子里的灯终于熄了,连续多日紧锣密鼓地练兵,终究是连铁打的孟寒衣也扛不住。
她把玩着手里的骨埙,擡头望天,姜原城里的天与上京不同,这里没有上京城满街的花灯,寥落的几颗星幽幽的闪着光,传来边塞特有的冷冽。
“不知今日的上京城有没有放河灯”封澜呼出一口气,低头摩挲着骨埙上的圆孔,她已经三年没有回到上京。自从三年前那一场变故,她离开上京,来到姜原,再没有退路。
封澜心中清楚,爹和兄长必然是知道她在哪里的,且兄长一定为她从中斡旋过的,如若不然,孤身来此的自己怎会被军队接纳,又怎能被向来挑剔的孟寒衣收入麾下,一路从後勤小兵陟为骁骑副尉。
大堇规定女子是不能入军营的,更何况上战场呢,也不知兄长他们是如何周旋,孟将军又是如何与上面说的,反正封澜是留下来从了伍,一留就是三年。
“副尉,到换防时辰了”封澜发散的思绪被打断
“兄弟们辛苦!回去早些歇息,莫误明日点卯”
“是!”
一夜无梦,封澜是真的累了。
直到马的嘶鸣声将她惊醒,然後是小兵快跑的脚步声,停在封澜军帐前,“副尉,宫里来人了,孟将军差属下来喊您”
“知道了!我马上去。”封澜已经无暇顾及突突乱跳的太阳xue,她脑海中只回响着“宫里来人了”
是谁?又为什麽?
越临近孟将军军帐,越能够听到那道尖细的嗓音:“陛下听说您连日练兵辛苦,又感念您驻守边陲劳苦功高,这不,特意下旨让奴婢快马迎您和封小姐回京领赏呢”
“这本就是从伍之人应做之事,有何理由领赏?”封澜掀开帐子,行了个军礼。
“呦,封小姐……”“瞧老奴这张嘴,该打,现在该叫您封副尉了”高昌边笑说边拍着嘴。
封澜轻轻勾了下嘴角,眼底却没有丝毫感情“高公公客气了,您叫封澜什麽都是使得的”
孟寒衣趣味地看着这厢有来有回,轻吹了口茶沫子,豪饮一口後放下茶杯,在封澜“您老人家终于动了”的眼神里站起来,笑道“也就是高公公您愿意搭理她,其他人都巴不得离她远远的”
高昌似这才真心笑起来“老奴也算是看着封小姐长大的,平常丞相大人都讨不着什麽好,也就是少卿大人能占上几分便宜罢了”,说毕,又“呵呵”笑起来,看着封澜像是看着自家不懂事的孩子,把封澜看得鸡皮疙瘩掉一地,颇有想朝他射一箭的冲动。
好在孟寒衣在封澜实施冲动前,把话茬接了过来“不过封副尉说的是,无功不受禄,戍守边疆本就是我们应做之事,陛下实在擡举我们了”
“哎呦”高昌急忙放下已到嘴边的茶碗,“孟将军不必多虑,陛下哪能真只是为了封赏您,那才是辱没了您的一片忠心呢,实在是这边塞风沙太大,又听说您连日辛苦,恰好现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又都安居乐业的,陛下是心疼孟将军,想让您回上京城享享清福呢”说完,又转过头看向封澜,继续笑说“陛下也十分担忧封小姐,前几日还斥责了丞相大人,说丞相大人这麽大的人了,竟还跟自己女儿过不去,留您一个人儿在这黑风天里吃沙子”
封澜看着高昌为了显得和善而努力协调的五官,不禁感到好笑,皇帝担心她?怕是担心我怎麽还没死吧!
可惜,“慈眉善目”的高公公还注视着自己,封澜只好收起腹诽,从善如流地回了他个微笑的表情,高昌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去,从书案上拿起檀木盒中的明黄圣旨,用他特有的尖细嗓音“孟将军丶封副尉,接旨吧!”
见孟寒衣起势要跪,高昌赶忙把他扶住,後拍了拍他的手,又朝封澜看了一眼,道“陛下特许两位不用下跪,把旨意接下便是”
“谢陛下隆恩”
“旨已接下,烦请公公歇息片刻,午膳後我们出发”
“两位可得紧着些,陛下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呢”说罢,高昌被搀扶着下去休息。